“大小姐。”
驚蟄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
“青衣和山瑤又同外頭的人打起來了。”
夜已經深了,但青衣和山瑤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因為山瑤年紀小,大小姐的身邊並沒有多少事做。
每天伺候完院子裡的那幾盆花後,山瑤就出去閒逛。
她會把所有講她家大小姐壞話的人都記住,並且摸清楚他們的住處。
等晚上她師父當完值後,一大一小上門去乾架。
這是如今青衣和山瑤的最新樂趣。
紀長安正被身上的黑蛇纏著,騎在它的尾巴尖上。
她麵頰緋紅,身上的衣裙早就掉落。
這條蛇明明說讓她穿上嫁衣,哄她自己寬衣解帶。
卻又折騰起了另外的事。
“讓她們去。”紀長安的氣息不穩。
“遲早有一天,會被人告到京兆府去,也讓她們長長教訓。”
這件事,紀長安不打算管。
等青衣和山瑤被關起來了,她再去花錢把她們撈出來就是。
又聽驚蟄猶豫道:“大小姐,聞家那個聞夜鬆來了,說是要見大小姐。”
“立春姐姐讓他等著,原是想這樣冷的天兒,他自個兒就會受不住了離開。”
“哪裡知曉,他一直沒走。”
外院的廳裡,可是連盆炭火都沒有。
聞夜鬆也能坐得住。
眼看著聞夜鬆就是死賴著不肯走,立春姐姐成了家後,晚上就不當值了。
驚蟄這才沒有辦法,隻能請大小姐示下。
寢內,半晌沒有任何聲音。
過了許久,紀長安顫顫巍巍的,帶著哭泣的聲音細碎響起,
“那就讓他等”
驚蟄退了下去。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今日大小姐並未外出,錢娘子也未入府,大小姐應當沒有發生什麼不順心如意的事吧。
為何大小姐在深夜哭了?
那聲音聽著,讓驚蟄怪心浮氣躁的。
她沒有想那麼多。
晚上的時候,其實沒有丫頭會入大小姐的院子當值。
實在需要丫頭伺候了,大多也是彩虹丫頭進來的。
再就是立春姐姐。
但立春姐姐在外上進大小姐院子伺候的機會也很少。
唉,以後她還是要找機會同立春姐姐說說,大小姐的院子裡,晚上得有人在。
免得今日大小姐一個人哭泣,聽得人難受。
此時的外院小廳裡,聞夜鬆冷的渾身發抖。
他身上的衣著寒酸,一隻袖子空空的。
見到有小門童路過,聞夜鬆急忙從冰冷的小廳裡跑出來,
“你們家大小姐什麼時候來見我?”
小門童冷的全身都要凍僵了。
他蜷縮著身子,眼皮直耷拉,口氣是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去去去,等不起就彆等了,我阿娘又不是非要你賴在這裡。”
阿爹真是命好啊,這麼冷的天兒,能抱著暖呼呼的阿娘困覺。
它們這兩條小的就不行了。
個子小,修為少,不抗凍不說,還不能被人抱著睡。
命苦,好像也成個親!
聞夜鬆怒瞪著看起來才不到十歲的小孩兒,冷笑道:
“我竟不知道,我之後,紀家的下人一個個的都這麼沒規矩了。”
“沒看我在這裡都等了幾個時辰了嗎?還不快點去請你們大小姐出來?!”
那口吻,活像紀家的主子。
小門童揉了揉眼睛,跑過去一腳踢上聞夜鬆的小腿骨,
“略略略,就不去,你算個球啊,小爺憑什麼聽你的?”
“啊!”聞夜鬆慘叫著彎腰跌倒在地上。
再等他要去抓那個小門童。
小門童已經跑的很遠了。
聞夜鬆氣不過,咬牙切齒道:
“你們給我等著!”
等他娶了紀長安,他就要紀家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們好看。
尤其是這兩個小門童,竟半點沒將聞夜鬆放在眼裡。
首先要賣掉的就是這兩個小門童。
沒錯,聞夜鬆今天之所以一定要見到紀長安,就是為了挽救紀長安的名聲來的。
他聽到了帝都城裡,那些關於紀長安被賊人壞了清白的議論。
雖然這樣的談資轉瞬即逝,隨即便被賢王側妃與她的那些男人們的風流韻事所掩蓋。
但聞夜鬆通過捕風捉影的那些話,得知了紀長安如今已非清白之身。
堂堂金科狀元郎,又是兵馬司總指揮使。
怎麼可能看得上紀長安這殘花敗柳?
黑玉赫悔婚是悔定了。
但據說紀淮已經將婚宴等等全都籌備好,如果紀長安為失貞一事嫁不出去了。
這紀家不就徹底的淪為了帝都城的笑柄?
聞夜鬆今天就是來通知紀長安的。
他,願意雪中送炭,拯救紀長安。
願意迎娶紀長安為他聞家媳。
這次,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娶”,而並非入贅。
當然,聞夜鬆此番也是有條件的。
他早就想好了,隻等自己的出現,娶了聲名狼藉的紀長安。
他們全家就要住進紀家來。
畢竟是“娶”,是紀長安嫁入到聞家。
所以這偌大的“紀府”,也要更名為“聞府”。
哪裡知道,聞夜鬆一切都計劃的好好兒的。
結果卻被紀家的下人晾在這裡。
等聞夜鬆一瘸一拐的站起身,他追出小廳。
衝著早已跑遠了的小門童背影大聲的吼,
“那好歹在廳裡燃幾盆炭吧,真是想要凍死我嗎?”
還想著今天就把婚事敲定之後,直接在紀家住下呢。
聞夜鬆心中還在暗自盤算著,終於不用在臨時賃來的那個小屋子裡,一家人擠在一處。
連取暖的炭火都沒有。
結果紀家的小廳,比起聞家還要冷。
沒有任何人搭理聞夜鬆。
夜裡雪飄的大了許多,聞夜鬆冷的打擺子,
“豈有此理,我不會走的。”
“我一定要見到紀長安。”
紀家難進。
今日是聞夜鬆這麼長時日來,唯一一次進了紀家的外院。
他怎麼都不會放棄見到紀長安的想法。
枝頭上已經沒有蛇了。
所有的蛇如今都窩在了房裡,乖乖的,老老實實的躺在床榻上。
畢竟紀府的地底被君上引了地熱水。
地麵可比樹枝暖和。
大家都蜷縮在被子裡,任憑聞夜鬆如何大喊大叫,都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聞夜鬆凍了整整一個晚上。
他冷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但他的心是火熱的。
他堅信自己是在雪中送炭,隻要他見到了紀長安。
整個紀家到最後都會跪下來感謝他。
謝謝他願意娶紀長安這麼一個殘花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