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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同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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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晚晴甫一入門便故態複萌——縱身躍上床榻,舒舒服服地倚著被褥。

林昭然聳了聳肩跟過去,橫豎早完早了。

「你不是已結業了麼?」他問道,「當初說要去做探秘行會的差事,怎生變卦了?」

她撇了撇嘴:「哪有這般容易?哪支探荒隊肯收我這般雛兒?總得先拜個師父帶著。我正謀著這事呢。」

「有趣。」林昭然挑眉,「聽聞你如今在董鈞座下當助教,這般差事豈不耽誤你另覓明師?」

「這個嘛」她支吾道,「眼下倒不必四處奔波。我想著多接些任務,闖出些名頭來,自然有人賞識。」

說著突然前傾身子,「正為此事尋你——明日有個差事,我與幾個同門還缺一人,你可願同往?」

「聽著蹊蹺。」林昭然眯起眼睛,「區區初境術士,能幫上什麼忙?」

「湊數唄!」陶晚晴理直氣壯,「雇主定了四人方能接這差事,咱們正缺一個。」

「哦?」他早知這般回答,故意追問,「那雇主為何非要四人?莫非專與你等為難?」

「說是凶險得緊。」陶晚晴雙臂交疊,鼓著腮幫子道,「那老兒忒也大驚小怪。照他描述,那些蜘蛛還沒巴掌大呢。」

「蜘蛛?」林昭然眉峰一挑。

「呃」她自知失言,支吾道,「就是八條腿帶毛的那種」

「陶晚晴。」他聲音裡已帶警告。

「小強——求你了!」她竟扯著他袖口哀告:

「我發誓絕沒聽起來那般凶險!地宮密道我們少說也闖過百八十回,哪次不是全須全尾回來?護你周全綽綽有餘!」

「百八十回?」他冷笑。

「十來回總有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

林昭然正待如往常般回絕,忽又頓住。

眼下魂契疑雲壓得他透不過氣,橫豎這幾日也靜不下心修煉。

倒不如去地下暗渠走一遭,權當散心——雖說這「散心」之地著實彆致。

「也罷。」他終是鬆口。

「當真!?」陶晚晴雀躍而起,聲調都拔高了三度。

「明日辰時,在何處會合?」林昭然無奈道,「趁我尚未反悔。」

不消片刻,這姑娘便千恩萬謝地告辭。

臨行前竟以「知己難逢」為由,在他頰邊蜻蜓點水般一啄。

待他回過神來,那抹翠色身影早已消失在廊外。

雖說是孩童嬉鬨般的舉動,卻攪得他心緒翻湧。

暗惱自己竟為這區區一吻失態,轉念又想——畢竟是年少時傾慕過的人,倒也怨不得心底波瀾。

是夜,他取出一枚安神丹咽下。

隻盼一覺醒來,眼前迷局能稍見清明。

翌日醒來,昨日藏書樓中那股鬱結之氣已散了大半。

細想之下,自己前日確是武斷了些。

魂契之事撲朔迷離,尚需從長計議。

雖有心再赴藏書樓查證,轉念又想此等禁術典籍,非但需要特殊權限,更需精深的研究功底方能參透。

況且今日課上有位同窗非見不可——那位豢養火鱗獸的陸明軒。

既已締結本命靈契,縱是人與靈獸之契,想必也能問出些門道。

「看來府上已將這火鱗獸贈予你了。」他狀若隨意地挨著陸明軒坐下,對那火鱗獸威脅般的嘶鳴充耳不聞。

說來也怪,這孽畜在前幾次回溯中從未傷他,想必今日也不例外。「可已結了靈契?」

「正是。」陸明軒麵露得色,「今夏方成的契。起初頗覺怪異,如今倒也習慣了。」

「怪異?」林昭然心頭一緊,「願聞其詳。」

「無非是靈契似有實感。」陸明軒撫著火鱗獸的鱗甲道。

「竟能感知靈契存在?」林昭然強抑激動——他分明毫無感應。「此乃常態?所有結契者皆能感知?」

「非也。」陸明軒笑道,「百中無一,至今無人知曉緣由。說來慚愧,在下恰是那幸運的例外。」

林昭然暗自咬牙。

原以為毫無感應便可證明魂契子虛烏有,豈料又生變數。

當真是晦氣!

「說來,」林昭然故作隨意道,「我對這本命靈契與魂契之術,向來有些學術興趣」

所幸陸明軒未起疑心,反倒興致勃勃地為他解惑。

這番交談著實令人心驚——據其所言,魂契儀式需耗時至少一炷香方能成陣,絕非尋常術法可比。

且縱使再遲鈍之人,待靈契生根後數周內必生感應。

細想來,這時光回溯中的種種異狀,倒有七八分似那魂契征兆。

隻是身處這等詭譎境地,孰因孰果實在難辨。

譬如氣海容量雖比初入回溯時略增,卻遠不及陸明軒所述魂契應有的效果。

與其說是受張明遠魂魄侵染所致,倒更像是平日勤修鬥法的自然進益。

更何況那巫妖所施之術分明是瞬發之法

可轉念又想,既是千年道行的蝕骨魔君,誰知藏著什麼詭秘手段?

細究起來,他倒算因禍得福——與張明遠之間的魂契要麼極為微弱,要麼根本是另一種秘術。

又或者,這契約尚未成型?

據陸明軒所言,魂契需締約雙方形影不離、朝夕相處方能穩固。

正因如此,那火鱗獸如今才與他寸步不離。

反觀自己與張明遠,至今隻在一次回溯中打過照麵,那廝又常年不在青雲城,這魂契怕是連雛形都未結成。

若真如此,斷不可令其成形——往後須得避開那位同為局中人的同門,直至查明真相。

隻是這探查怕是要費些時日。

眼下唯有儘量避著張明遠,免得被那魂契反噬。

該好生擬個修行章程了。

此前在時光回溯中修習術法,全憑一時興起。

原想著橫豎時日漫長,這般千載難逢的機緣,正該好生打磨修為。

可如今既知魂契凶險,這般散漫便不合時宜——須得儘快掙脫這時光牢籠,方能斬斷那該死的契約。

不過此事尚需從長計議,畢竟今夜還與陶晚晴那幫人有約。

當初怎麼就鬼使神差應下了這檔子事?

是了,那丫頭專挑他心神恍惚時開口。

早知如此,合該趁機討個人情才是。

罷了,吃一塹長一智。

陶晚晴定的碰頭處偏生選在城郊,少不得要跋涉一番。

原來青雲城這處園林裡有個弈棋亭,她友人常在此對弈。

林昭然雖從未踏足此地,沿途景致卻莫名眼熟,一時竟想不起緣由。

行至園中小橋時,他猛然頓足——這不正是當初遇見那墜車女童之處麼?

那時尚不知時光回溯之事。

細想來,此後確未再途經此地,畢竟預知前路受阻,自然另擇他途。

他俯身望向橋下溪水,想尋那童車的蹤影。

連日的暴雨早將溪流漲作怒濤,那童車想必已被衝得無影無蹤了。

此番橋上自然不見女童蹤影,卻另有一番際遇。

一隻幼貓正孤零零蹲在橋欄邊,怔怔望著湍急溪水。

林昭然素來不理會這些畜牲的閒事,偏生那貓兒倏然回首,琥珀般的眸子與他四目相對——

刹那間竟有股錐心之痛襲上心頭。

他心下駭然,不由得加快腳步,將那怪貓拋在身後。

在園中兜轉近半個時辰,總算尋到那弈棋亭。

陶晚晴這指路的能耐,當真該好生練練。

此處倒是清幽,隻是滿座皆是白發蒼顏的老者。

陶晚晴一行少年人紮堆其間,活似雪地裡落了塊炭,偏生周遭老人渾不在意,他也隻好按下心頭異樣,緩步上前。

她那兩位同伴皆是虎背熊腰的莽漢,瞧著倒似擂台上的武修,不似天衍閣弟子。

其中一人正擰眉盯著棋盤苦思,陶晚晴與另一人分坐兩側。

但見她百無聊賴地晃著腿,竟伸手要去撥弄棋子解悶,卻被對弈老者拍開。

另一少年則懶洋洋環視四周,活似隻巡哨的獒犬。

正是此人先瞧見了林昭然,用手肘捅了捅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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