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山帶著妹子葛青水到醫館看診,好在這一腳沒傷到要害,不然地裡的活幫忙誰乾。
葛青水撐著擦了藥酒的腰起來,“哥,嫂子咱們要是真的要不回來了,根哥兒可不能給樓家。對了,根哥兒呢?誰看他。”
葛青山道:“我讓根哥兒去找他外祖父外祖母了。”
葛青水驚呼:“你把根哥兒送到樓家了?你怎麼把根哥兒給樓家呢,咱們葛家就根哥兒一根獨苗苗了,你要斷了咱們家香火不成。”
“你小點兒,”葛青山示意妹子安靜,“樓家是商戶,很有錢的,樓家沒兒子,等樓老頭死了,那錢就是你嫂子和根哥兒的。”
“現在把根哥兒送過去,等根哥兒和他外祖家有了感情,那樓家的錢不就是咱們葛家的錢了嘛。”
葛青水明白過來,“五哥,還是你想的長遠。”
胡玄之召裡樓家、葛家來到縣衙,表達他希望兩家人能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武琺軟聲勸樓父:“老丈,兩家前事且不論,他們到底是有個孩子,為著孩子,也該坐下來談一談。”
胡玄之也溫聲勸說:“他們再如何,也是紅線纏腰,赤繩係足的夫妻了……”
樓父聽到這話,懊怒不已,咬得牙齒咯咯的響,出聲打斷胡縣令。
“誰與他家是夫妻,胡縣令莫要混淆視聽,老夫雖然老,可還沒到耳背眼瞎的時候。”
胡玄之被這話驚得麵如土色,不好再開言了。
當了這麼多年縣令,手上從來沒判過重刑,要是以強奸罪把葛青山判死刑,他又覺得太重了。
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樓氏女與葛青山做了夫妻,又有了孩子,兩家若能摒棄前嫌,既往不咎,是最好不過的。
樓父態度強硬,容不得他做個和事佬,他且聽且看吧。
……
“紀姐姐,你說樓家和葛家他們會怎麼談?胡縣令會怎麼說和?不能到現場看,真的太可惜了。”
韓晚濃今日換了身女裝,上身穿了件胭脂紅四經絞羅的色織短襦,外襯了件暗紅的交領半臂,下身襯一條青赤黃白黑五間裙。
紀晏書才與檀師傅商量好重買香料的事,還沒喘口氣,韓晚濃就止不住地問。
“哎呀,紀姐姐,你就說說嘛。”
這有點像撒嬌的聲音,讓紀晏書一顫,頭皮有點發麻。
見過韓晚濃射箭時的乾脆利落,這副小女兒撒嬌姿態放在她身上太違和了。
這像極了一個吃著瓜卻不能看戲的瞻客。
紀晏書將心中的猜想說出來:“樓老爹態度強硬下去,這事就談不攏,就怕樓老夫人顧惜著女兒和外孫,打碎牙齒和血吞,將這事化小,小化無。”
韓晚濃說:“不能吧,葛家都把樓娘子害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樓家還能忍下這些事同葛家來往?”
紀晏書走近圓桌邊上的木凳子坐下,“來往不會有,但葛根是羨兒姐姐的兒子,為了外孫子,兩家免不了要見麵的。”
韓晚濃的性情直爽得很,有話直接出說來:“要這麼憋屈忍讓,還不如不要這外孫,反正也不跟樓老丈姓樓,是葛家的孩子。”
紀晏書很自然的接話:“畢竟血脈相連的,樓老丈不認,樓老夫人肯定認。”
“那葛家呢?”韓晚濃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涼茶遞與紀晏書。
紀晏書握著發涼的茶杯,默默地將茶杯放下,“葛家索債,隻怕是如狼似虎啊。”
韓晚濃義憤填膺道:“葛家討什麼債,他這麼欺負我們的女狀元,我們不要他償命就不錯了。”
紀晏書說:“人都是貪得無厭,永遠不肯住的,巴了千錢要萬錢,葛家開口索取的話,不把樓家吃乾抹淨誓不罷休的。”
韓晚濃的侍女荷鋤有點不相信紀娘子說的,“這不能吧。”
韓晚濃睨了眼荷鋤,“不然你以為葛青山要那小胖墩上門單純隻是為了見外祖父,認外祖母的,八成是看向了樓家的鋪麵和田產。”
紀晏書平聲說:“樓家止樓星羨這個女兒,樓父樓母百年後,樓家家產肯定是給樓星羨的,現在認下外祖父外祖母,葛根能分一杯羹。”
荷鋤明白葛家人的肮臟心思,心裡的惱怒更上一層樓,“沒見人打算盤,倒聽算盤噠噠響,葛家人真無恥。”
紀晏書眼中沒有波瀾,隻當是在說平常事:“這還不算無恥的,無恥的是那個秉著與善為由,唆使胡縣令那孩子來牽住樓家人,為他葛家謀利。”
“紀娘子,是哪個?”荷鋤覺得她家小娘子與紀娘子都是特彆厲害女子,紀娘子能用計謀炸出潛伏在李副使身邊的惡人,足見她有勇有謀,但比她家小娘子還差一點。
“武琺。”
紀晏書將葛家村的事大致說了出來,“在葛家村時,這個武琺就百般阻攔我給葛大娘二人定罪。”
“當時我還傻乎乎地道他儘責,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就讓檀師傅查了,原來武琺與葛家是姑表親。”
韓晚濃靠近紀晏書,眼含微笑地看向紀晏書,“紀姐姐,你裝哭帶潑也要把葛婆子夫婦治罪,是不是跟我李二哥也有點關係?”
紀晏書一聽到這話,就知道韓晚濃打的什麼鬼主意。
她眉眼微動,身後打開腰間的囊袋,掏了一把炒熟的瓜子,“把你手拿過來。”
韓晚濃聽話地伸手,隻見紀晏書將手裡的瓜子放到她手裡,並說:“邊嗑瓜子邊聽才有趣。”
韓晚濃嘻嘻大笑:“還是紀姐姐懂我呀,嗑著人間美味,聽八卦異聞,簡直樂事!”
荷鋤覺得紀娘子的笑有點毛骨悚然。
紀晏書朝荷鋤眯眼笑著,拍了拍旁邊的小圓凳,“阿鋤,坐近一點聽,才聽得到呀。”
取出一小包糖遞與荷鋤:“多學學你家娘子,邊吃邊聽。”
荷鋤打開包糖紙,拿了顆糖丟進嘴裡,韓晚濃就催促不止,“紀姐姐,快說呀!”
味蕾感知到糖味,荷鋤凝眉想要吐出來。
黃連味的果脯糖,好苦!
紀晏書眼快手急,忙托住荷鋤的下巴,順手捂住她的嘴巴,“太妃娘娘賞的糖,你也敢吐?”
韓晚濃見荷鋤凝眉的模樣,又瞅了瞅手裡的這把瓜子。
這把瓜子肯定有問題,忙將手裡的瓜子放下。
紀晏書又往腰間的囊袋拿了把瓜子,邊磕邊說:“是跟你李二哥有點關係!”
韓晚濃一聽就來勁了,紀晏書見她伸手過來,就將拿著瓜子的手伸過去。
韓晚濃拿了顆瓜子嗑,見沒問題,豎著耳朵,邊吃著手上的瓜子,邊聽。
紀晏書說:“當時我想的是怎麼人仗狗勢……”
“噗!”韓晚濃忙將嘴裡的瓜子連殼帶仁吐出來。
花椒味的瓜子,麻嘴!
荷鋤抬眼望向自家小娘子,扁著嘴,小臉委屈極了!
紀晏書揚眉看著主仆二人,頗有幾分得意之態。
紀晏書自顧自地接回原來的問題:“這胡縣令是條糊塗蟲,什麼事都往和字上說和,沒什麼好說的。”
下午,樓母回來後,便是對著院子裡的樹長籲短歎。
葛家太貪心了,竟然要樓家給他一千貫。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清晨,府衙的公告欄圍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