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噙著淚光,“本宮真是瞎了眼,竟曾對你這樣的亂臣賊子心存愛慕!”
溫夜行陰鷙的目光死死鎖住她,嘴角扯出猙獰的弧度:“愛慕?你配提這兩個字嗎?被你這等心狠手辣之人喜歡,我隻感覺到惡心,你跟你父皇一樣令人作嘔。”
“你閉嘴!”李雲初聲音哽咽,指尖發顫地指向溫夜行,“父皇勤政愛民,夙夜匪懈,你竟敢當眾汙蔑聖君,其心可誅!”
她轉身朝李再榮頷了頷首,“父皇仁德堪比堯舜,治國如日月昭昭,這逆賊竟敢……”
“哈哈哈哈……”溫夜行突然癲狂大笑,笑聲如夜梟啼血,“好一個‘仁德堪比堯舜’!”
“昌平公主被萬箭穿心那日,是我親自監的刑,而我是奉了你父皇的命令去做這事。”
“你可知你大皇姐被射穿了多少箭?總共九萬八千六百七十二箭……哈哈哈哈哈……”
他的聲音嘶啞如惡鬼。
殿內霎時死寂。
燭火劇烈搖晃,在眾人臉上投下變幻的陰影。
淑妃手中的金樽“當啷”落地,瓊漿潑灑在朱紅地毯上,如血般暈開。
五公主李連月捂住嘴,杏眼中滿是驚恐。
幾位老臣麵色慘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
江柚白站在殿柱旁,修長的手指深深掐入木柱。
他麵上仍是一片冷峻,可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裡,翻湧著刻骨的痛楚。
額角青筋暴起,下頜線條繃得極緊,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溫夜行陰毒的聲音繼續回蕩,“你知道你父皇為何要對你大皇姐如此狠心嗎?那是因為他嫉妒你大皇姐,他恨你大皇姐功高蓋主,他恨你大皇姐足智多謀。可憐你大皇姐到死都不知道,滅了白家滿門和讓她萬箭穿心的幕後之人其實就是她最敬愛的父親。”
“哈哈哈哈……”
“你說可不可笑,一個父親嫉妒自己的女兒,天天想著除之而後快……”
江柚白猛地閉眼,長睫劇烈顫抖。
再睜眼時,眸中已是一片血色。
他不動聲色地抹去唇角溢出的血絲。
那是咬破舌尖的痕跡。
太後手中的佛珠突然斷裂,檀木珠子滾落一地。
禮部尚書踉蹌著扶住案幾,喉結上下滾動。
而李再榮……
“逆賊!休得胡言!”李再榮突然暴起,卻又踉蹌著跌回龍椅,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李雲初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她斂了斂神色,麵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胡說,我大皇姐是在南境之戰中戰死的,你怎麼可以如此胡說八道,大皇姐死了,父皇也很痛心,天底下哪裡有父親不疼愛自己女兒的?你怎麼可以如此構陷我父皇,你簡直……簡直……”
“你大皇姐可是女戰神,她鎮守南境十餘年,怎麼可能突然戰死?”溫夜行輕嗬兩聲,“十九公主,你是真蠢還是假蠢?”
“那些南疆人之所以會突然襲擊都護府,屠戮白家滿門,那是因為你父皇把南境邊防圖送到了南疆人手上。”
“他們這才勢如破竹地闖入南境,你父皇為了自己的私心,通敵賣國!你父皇就是大燕的罪人!”
“你住口!”李雲初厲聲打斷,金絲鳳釵在劇烈顫抖,“父皇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
“你跟你父皇一樣,都是冷血無情自私之人,你為了得到你父皇的寵愛,就親手把你大皇姐挫骨揚灰。”溫夜行再次大笑了起來,“你的心可真是狠,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狠的心,不愧是你父皇的好女兒。”
“不是這樣的!”李雲初臉色煞白,“父皇說了,隻有讓大皇姐挫骨揚灰,這樣大皇姐才能投個好胎,我這是在幫大皇姐……”
“這種理由你也信?”溫夜行眸中滿是鄙夷之色,“十九公主究竟是真的相信你父皇這說辭呢?還是故意裝傻?”
“你跟你父皇都不是什麼好貨色,你們父女倆就是一丘之貉,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不……不!”李雲初突然尖叫著捂住耳朵。
她踉蹌後退,鳳冠珠翠散落一地,“住口!本宮不聽!”
“本宮是幫助大皇姐投胎的……是幫大皇姐的……”
突然,她的瞳孔驟然緊縮,死死盯著大殿上方的虛空,麵容扭曲成驚恐的弧度:“大皇姐?”
殿內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半空中,一道素白身影緩緩浮現。
那是本該死去的昌平公主,卻保持著被萬箭穿心時的模樣。
雪白的衣裙被鮮血浸透,數十支箭矢仍插在她身上,箭尾的翎羽無風自動。
最駭人的是她的臉!
半邊容顏依舊傾國傾城,另半邊卻腐爛見骨,蛆蟲在空洞的眼眶中蠕動。
“父皇……”昌平公主的嘴唇未動,空靈的聲音卻從四麵八方傳來,“為何要這樣對兒臣?”
李再榮的瞳孔劇烈收縮,漆黑的眼眸中映出那道漂浮的素白身影,仿佛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
“不……不可能……”他薄唇微顫,低啞的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江柚白整個人如遭重擊般後退半步。
他的眼神從震驚轉為痛楚,又化作刻骨的哀慟。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條滑落。
溫夜行手中的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剛剛還癲狂的神色,此刻像被抽走魂魄般跪倒在地。
他右手無意識地伸出,似乎想要觸碰那個虛無的身影,“公主……”
……
殿內的眾人,皆被這一幕嚇到。
李雲初垂眸,掩下眼底的諷意。
隨即配合地癱軟在地,十指在地上抓出深深血痕:“幻覺……這是幻覺!”
亡魂緩緩飄近,腐爛的指尖滴落腥臭黏液。
殿內燭火突然全部變成幽綠色,照得每個人臉上鬼氣森森。
昌平公主的脖頸突然扭曲成詭異角度,頭顱“哢嗒”一聲掉下來,滾到李再榮腳邊。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響徹大殿。
就在這瞬間,所有幻象煙消雲散。
燭火恢複如常,殿內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什麼亡魂。
李再榮癱坐在血泊中,身下一片汙濁。
竟是嚇得失禁了!
李雲初冷眼看著這一切,悄悄將袖中的幻蠱香灰彈落。
而真正的報應,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