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生死較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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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霸的馬蹄聲裹著夜霧撞進改革司前的巷口時,林風正彎腰替張統領係緊衣襟上的止血布。

張統領的血透過粗布滲到他掌心,溫熱的觸感讓他想起三年前在邊陲驛站,老書吏被土匪砍倒時,也是這樣的溫度——那時他連塊像樣的布都找不著,隻能用自己的衣袖去堵傷口。

"林大人!"蘇婉兒的雁翎刀在月光下劃出冷弧,刀刃上的血珠墜地,"王霸的旗子是黑底金線,死士隊分三撥,前隊五十騎衝門,後隊兩百步外壓陣,中間混著帶弩的暗樁。"她踢開腳邊一具屍體,玄鐵刀鐔上的鱗紋被血浸得發亮,"周虎這老狗在笑,他篤定咱們守不住。"

林風抬頭,正撞上周虎扭曲的臉。

那男人脖頸上還抵著蘇婉兒的刀鋒,嘴角卻咧到耳根,喉結隨著笑聲上下滾動:"林大人可知道,王二爺爺的死士營裡,有十個當年在邊陲燒你書箱的?

他們說要把你的骨頭磨成墨,寫在你推行的新賬本上。"

林風的指尖在張統領傷口上頓了頓。

他想起邊陲寒夜,自己蹲在焦黑的書箱前,從灰燼裡撿出半頁《論語》,紙角還沾著自己的血——那是他替老書吏擋刀時劃的。

此刻《乾坤訣》的內力順著經脈往上湧,在太陽穴處撞出悶響,卻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他需要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蘇將軍。"他站起身,拍了拍張統領的肩,"賬本在東廂房第三口檀木箱,鑰匙在我腰帶暗袋。"

蘇婉兒的刀光微微一顫。

她當然知道那箱子裡裝著什麼:各州府貪墨的賬冊、軍餉空餉的底單、王雄私通北戎的密信——這些東西要是燒了,改革司這三年的血就白流了。

"你去守箱子。"林風解下腰帶,拋給她,"周虎交給我。"

"林!"蘇婉兒剛要喝止,院外突然傳來箭矢破空聲。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她鬢角釘進廊柱,木片飛濺中,王霸的笑聲裹著酒氣撞了進來:"林大人好手段,連張統領都敢用苦肉計?

不過今日——"他翻身下馬,玄色錦袍在風裡鼓成一麵旗,腰間羊脂玉佩撞在刀鞘上,"你護得住人,護得住賬本,護得住這滿城的寒門學子麼?"

林風終於看清了王霸的臉。

這張臉和王雄有七分相似,卻多了道從眉骨到下頜的刀疤,像條猙獰的蜈蚣。

三年前邊陲城破時,他在城牆上見過這道疤——當時王霸帶著死士屠了守城軍的家眷,包括蘇婉兒的父親蘇將軍。

"蘇將軍。"林風突然低喝。

蘇婉兒瞬間會意。

她旋身將周虎踹進牆角,雁翎刀反手擲出,刀身擦著王霸的耳際釘入他身後的拴馬樁。

王霸下意識偏頭的刹那,蘇婉兒已掠到東廂房門口,靴底碾碎兩具死士的胸骨,手掌按在檀木箱上時,鑰匙正從腰帶暗袋滑進她掌心。

"好個默契!"王霸抽出腰間橫刀,刀身映著改革司燈籠的光,"但你以為守著箱子就能贏?

我帶來的三百死士,夠把這院子犁三遍!"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前隊死士已撞開朱漆大門,為首的騎將舉著狼牙棒砸向林風——正是當年在邊陲燒書箱的胡三。

林風記得他左眉骨有顆朱砂痣,此刻那顆痣因充血漲成了紫黑色。

"胡老三。"林風迎著狼牙棒踏前一步,《乾坤訣》內力在掌心凝聚成淡金色的光,"你燒了我八箱書,我記了八百個日夜。"

胡三的狼牙棒帶起風聲劈下,卻在觸及林風肩膀時突然頓住——林風的手掌按在他手腕上,像是按了塊燒紅的鐵。

骨骼碎裂聲混著胡三的慘叫炸響,狼牙棒當啷落地,胡三整個人被震得飛起來,撞翻了身後三個死士。

蘇婉兒在東廂房內聽得真切,嘴角勾起冷笑。

她抽出箱中賬冊時,指尖掃過最上麵那本《雲州軍餉案》,封皮上還留著去年秋夜她替林風擋刀時濺的血。

那時林風說:"這些紙比刀槍更厲害,能劈開千年的腐肉。"

院外的喊殺聲突然變了調。

林風眼角餘光瞥見,後隊死士中有人在拉扯,像是在爭奪什麼。

他正疑惑,腰間暗袋的信鴿突然振翅——是柳如煙的暗號。

他迅速摸出鴿腿上的竹筒,展開紙條時,眉峰微挑。

"王霸的火藥車在西巷!"柳如煙的字跡力透紙背,"他要炸了改革司,連人帶賬一起埋!"

林風抬頭看向王霸。

那男人正舉刀劈向第三個衝上來的死士——不是敵人,是自己人。

原來柳如煙的情報網早摸清了死士營的底細:王霸為防泄密,在火藥車上安了暗樁,卻被柳如煙買通的死士反製,此刻暗樁正試圖點燃引信,王霸在急著滅口。

"蘇將軍!"林風揚聲,"西巷有火藥車,帶張統領去斷後!"

蘇婉兒推開窗,月光照亮她手中的賬冊。

她將最關鍵的兩本塞進懷裡,其餘的拋給張統領:"護好這些,去義學找柳姑娘!"轉身時,她的刀已砍斷了撲上來的死士手腕,"林大人,王霸的刀是玄鐵鑄的,專破內家功!"

林風的目光掃過王霸手中的刀。

刀身上的血槽裡刻著"鎮北"二字——那是蘇將軍當年的佩刀。

王霸顯然看出了他的目光,咧嘴一笑:"蘇老匹夫的刀,現在砍他女兒的情郎,倒也妙得很。"

《乾坤訣》的內力在林風體內翻湧成海。

他想起楚瑤今日在紙條上畫的胭脂梅,想起柳如煙說"寒門的賬他們賴不掉",想起蘇婉兒在邊陲替他擋下的那一箭——箭簇至今還在她左肩骨裡。

"今日,"林風的聲音像淬了冰,"不是你砍我,是我用你的血,給蘇將軍祭刀。"

王霸的刀終於劈來。

林風沒有硬接,而是側身閃過,手掌按在王霸持刀的手腕上。

《乾坤訣》的內力如熱鐵熔冰,順著王霸的經脈直搗丹田。

王霸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抽刀,卻發現手腕像被鐵鉗夾住,玄鐵刀"當啷"落地,正砸在蘇將軍的刀銘上。

"你你怎麼可能"王霸踉蹌後退,撞翻了供桌。

林風彎腰撿起玄鐵刀,刀身映出他泛紅的眼:"因為我不是當年那個隻能蹲在灰燼裡撿書的窮書生了。"他反手揮刀,刀光掠過王霸的刀疤,血珠濺在"鎮北"二字上,"我是要燒了舊世界的人。"

院外突然安靜下來。

張統領帶著殘兵從西巷跑來,懷裡的賬冊用衣襟裹得嚴實:"林大人!

火藥車被蘇將軍炸了,死士營亂成一鍋粥!"

蘇婉兒跟著躍入院中,發繩散開,黑發沾著血貼在頸側。

她的雁翎刀上掛著半片死士的衣襟,見林風沒事,嘴角扯出個笑:"周虎那老狗想趁亂跑,被我砍了腳筋。"

林風望向牆角。

周虎正縮成一團,腿間濕了一片,剛才的囂張全沒了,隻剩喉嚨裡發出嗚咽。

"把他們捆了。"林風將玄鐵刀遞給蘇婉兒,"明日早朝,讓滿朝文武看看,誰才是該被燒的。"

宮牆方向突然傳來悠長的鐘聲。

楚瑤的暗號,三短一長——那是她今日淩晨在紙條上畫的,說若成功,便以這鐘聲為信。

林風抬頭,月光穿透雲層,照在改革司的燈籠上,火光裡,那些寫著"均田""裁冗""明法"的紙糊標語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一麵麵要燒穿黑夜的旗。

真正的天亮,就要來了。

宮牆傳來的鐘聲尚未消散,改革司的朱漆門便被拍得山響。

張統領剛要提刀戒備,門縫裡塞進個繡著並蒂蓮的錦囊——是楚瑤的暗衛。

林風解囊時,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錦囊中薄如蟬翼的素箋上,用朱砂畫著七顆星,星下兩行小楷:"李尚書願開東閣,陳侍郎掌著午門鑰匙,亥時三刻。"

"七顆星。"蘇婉兒湊過來看,雁翎刀上的血珠滴在紙角,"楚妹妹說過,北鬥七星對應六部堂官,能說動兩位實權派"她話音未落,柳如煙的身影已從影壁後轉出來,月白紗衣沾著星點血漬,腕間銀鈴輕響:"林大人,我剛收到暗樁消息,王霸的死士營雖潰,但他養在城南破廟的三百私兵正往這邊趕,半個時辰就到。"

林風的拇指摩挲過素箋上的朱砂,想起三日前楚瑤在禦花園折梅時被尖刺劃破的指尖——她定是咬著牙寫完這封信的。

《乾坤訣》的內力在丹田流轉,他突然抓住柳如煙的手腕:"煙兒,你能讓城南破廟的私兵繞道麼?"柳如煙眼波微轉,銀鈴在掌心顛了顛:"破廟後巷有個賣糖人的老周,是我安了十年的線。

我這就去。"她轉身時,發間金步搖掃過林風肩頸,帶著股淡淡的沉水香。

"蘇將軍。"林風轉向還攥著賬冊的蘇婉兒,"你帶張統領和賬冊走東巷,李尚書的東閣就在巷尾。"他扯下腰間玉佩塞進蘇婉兒掌心,那是楚瑤昨日讓小太監偷偷送來的定情物,"若遇到阻攔,就說這是說這是長公主的信物。"

蘇婉兒的指腹擦過玉佩上的雲紋,突然抓住林風的手腕。

她的掌心還留著方才砍殺時的餘溫,虎口處的老繭蹭得他發癢:"你呢?"

"我去會會城南來的私兵。"林風抽出被血浸透的外袍,露出裡麵玄色勁裝,"王霸的私兵裡有當年屠我書箱的,有殺蘇將軍的——"他的喉結滾動,聲音突然低了,"我總得親自送他們上路。"

院外突然傳來馬嘶。

柳如煙的銀鈴在巷口脆響:"林大人,老周的糖葫蘆車堵住了後巷!

私兵要繞到西市,至少得耽擱二十刻!"她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閃,已躍上屋簷,裙角掃落幾片瓦當。

林風摸出懷中的《乾坤訣》殘卷。

這卷書被他用蠟封了三年,此刻在掌心燙得發燙。

他記得第一次翻開時,殘卷裡掉出片乾枯的蘭花瓣——是母親臨終前插在他書裡的。"娘,"他對著殘卷輕聲說,"今日兒要燒的,不止是那些醃臢賬。"

城南方向傳來喊殺聲時,林風正站在改革司的照壁後。

三十七個私兵舉著火把衝過來,為首的騎將正是王霸的親衛隊長——他記得這張臉,三年前邊陲城破時,這人用刀挑了老書吏的舌頭。

"林大人!"張統領的聲音從東巷傳來,"東閣的門開了!

李尚書的家丁在接應!"

林風的瞳孔因殺意收縮成線。

他迎著火把衝上去,《乾坤訣》的內力在指尖凝成金芒。

親衛隊長的刀劈下時,他不閃不避,左手硬接刀背,右手直取對方咽喉。

骨骼碎裂聲混著慘叫炸開,親衛隊長的屍體被甩進路邊的酒缸,瓷片飛濺中,他看見對方腰間掛著的玉牌——王雄的私印。

"原來你是王雄的暗樁。"林風扯下玉牌,指腹碾過上麵的螭紋,"王雄死了三年,你們還在替他守著見不得人的東西。"

剩下的私兵發了狠。

有人張弓搭箭,有人舉著潑了油的火把要燒照壁。

林風的金芒在夜色中劃出弧光,所過之處,刀槍儘折,筋骨儘碎。

他想起楚瑤信裡的七顆星,想起柳如煙繞遠路的私兵,想起蘇婉兒抱著賬冊跑向東閣的背影——這些人,這些事,像火種一樣在他心裡燒得更旺。

當最後一個私兵倒在他腳邊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張統領從東巷跑回來,臉上沾著血,卻笑得像個孩子:"林大人!

李尚書說,明日早朝他要第一個站出來,說王霸私通北戎的賬冊在改革司!

陳侍郎也說了,午門的衛兵他能調半數!"

蘇婉兒跟在他身後,發間還插著那支染血的雁翎刀。

她把賬冊遞給林風時,指尖碰到他掌心的金芒,突然縮了一下:"你的內力又精進了?"

林風低頭看自己的手。

金芒已褪,隻餘淡淡的暖光,像母親當年在油燈下補他破書時的光暈。

他摸出楚瑤的素箋,上麵的朱砂被晨露暈開,像七朵綻放的紅梅:"是他們給的。"他抬頭望向宮牆方向,那裡的飛簷在晨光中鍍了層金邊,"楚瑤在宮裡受的委屈,煙兒在暗巷裡流的血,你替我擋的箭這些,比《乾坤訣》更能催內力。"

柳如煙的銀鈴從屋脊傳來。

她倚著簷角,手裡捏著個染血的紙團,正是方才私兵隊長身上掉的密信:"林大人,這信裡說,王雄當年埋了批軍械在北境,領頭的是個姓趙的參將——"她突然頓住,眼尾微挑,"趙參將?

不就是上個月你提拔的那個寒門出身的?"

林風接過紙團的手猛地收緊。

晨光中,他看見改革司的燈籠還在搖晃,"均田""裁冗"的標語被夜露打濕,卻依然挺得筆直。

遠處傳來早朝的鳴鞭聲

"該來的,總會來。"他將紙團收進袖中,轉身走向改革司的正廳,"但至少今日的火,我們燒得比他們旺。"

晨霧漸散時,有人看見改革司的朱漆大門前,站著個玄衣青年。

他腰間掛著染血的玉佩,手裡捧著一摞賬冊,背後跟著三個身影:提刀的女將,搖鈴的美人,和抱著半卷殘書的老兵。

他們望著東方漸升的朝陽,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像一把即將劈開陰雲的劍。

而在北境的某處山坳裡,一個穿著參將官服的男人正蹲在土坑前,用匕首劃開最後一層油布。

刀光映出他臉上的疤——和王霸臉上的那道,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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