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玄鐵槍尖還滴著血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單膝蹲下,戴皮手套的手掀開屍體的衣袖,指腹擦去布料上的血汙——一枚青銅令牌正卡在腕骨處,背麵刻著的“影代”二字,在火把映照下像兩道淬毒的針。
“影衛的替死標。”他喉結滾動,想起三年前查抄王雄私宅時,在暗格裡翻出的那本《影衛錄》。
王雄豢養死士,每個核心人物都有三到五個容貌相似的替身,專為關鍵時刻頂命。
此刻地上這具屍體的眉眼,分明是照著王雄嫡子王允昭的畫像整過容的——可真正的王允昭,必定還藏在更陰詭的角落裡。
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林風迅速起身,玄鐵槍橫在胸前。
卻見柳如煙的親衛翻身下馬,腰間的信筒還沾著露水:“林大人,柳姑娘急信!”
展開染著茉莉香的信箋,林風的瞳孔微微收縮。
紙上用朱砂筆圈著“西嶺”二字,旁注小字:“密信提及主公移駕西嶺,地勢如鷹嘴,三麵懸崖,僅一徑可上。”他捏著紙角的指節發白——西嶺他上月巡查過,說是山,實則是塊拔地而起的巨石,唯一的山道被灌木覆蓋,最窄處僅容一人通過,正是藏兵的絕佳所在。
“傳令!”他將信箋揉成一團塞進袖中,“奇襲隊即刻拔營,目標西嶺!”話音未落,後營突然傳來喊殺聲,有探馬跌跌撞撞衝進來:“蘇將軍那邊截了敵軍糧隊,正偽裝成押運兵往敵營去!”
林風扯下腰間的狼首令旗拋給親衛:“告訴蘇將軍,燒完糧草就往西北撤,我在西嶺給她留接應!”他翻身上馬時,瞥見東方泛起魚肚白,沙漏裡的沙子早漏得乾乾淨淨——這一局,他原以為能甕中捉鱉,沒想到王雄的餘孽比他想象中更能藏。
西嶺的山道比預想中更陡。
三百精騎不得不下馬步行,玄鐵槍杆在岩石上撞出火星。
林風走在最前,《乾坤訣》的內力順著足尖滲入地麵,每一步都能感知到前方是否有伏兵。
果然,行至半山腰時,他突然抬手——左側灌木叢裡傳來弓弦震顫的輕響。
“藏頭露尾的鼠輩!”他旋身一槍,槍尖挑飛三支淬毒的弩箭,順勢掃斷三棵碗口粗的樹。
二十多個黑衣死士從林中竄出,腰間都係著王雄舊部的青銅虎符。
林風的玄鐵槍劃出半圓,槍風帶起的氣浪直接掀翻五人,剩下的剛要反撲,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聲——是蘇婉兒帶著燒完糧草的騎兵殺來了,她的銀劍在晨霧裡劃出白光:“林大哥,我來斷後!”
林風沒回頭,他能聽見蘇婉兒的劍刃入肉聲,能聽見敵軍的慘嚎被山風撕碎。
他的目標在山頂,在那扇被藤蔓覆蓋的石門前。
當他的玄鐵槍挑開最後一道絆馬索時,晨霧突然散了。
石門上的銅環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門內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一下,兩下,像敲在林風的心臟上。
“林大人。”門內傳來的聲音,與王雄如出一轍的沙啞,“我父臨終前說,你是他這輩子唯一沒算到的變數。”
林風的槍尖抵住石門,緩緩推開。
穿黑袍的男人背對著他立在石案前,案上擺著王雄的半塊虎符,和一卷染血的《影衛錄》。
男人轉身時,晨光正好落在他臉上——濃眉、鷹鉤鼻,連左眼角那顆淚痣都與王雄分毫不差。
“我是王允昭。”他指尖撫過案上的虎符,“你殺我父時,可曾想過今日?”
林風的後頸泛起涼意。
他記得王雄被處斬那日,監斬官回報說王允昭早在三個月前染瘟疫死了——原來都是障眼法。
此刻他能感覺到,男人的內力在衣下翻湧,石案下還藏著至少十具死士的氣息。
“你父貪贓枉法,死有餘辜。”林風握緊玄鐵槍,“你若學他,結局一樣。”
王允昭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瘋癲:“你以為殺了我,王雄一脈就絕了?你以為北境平定,乾元就太平了?”他的手按在石案下的機關上,“你回京城看看吧……”
話音未落,石門突然被撞開,蘇婉兒的銀劍抵住王允昭後頸:“林大哥,後援到了!”
林風的槍尖已經抵住王允昭心口,但他沒急著動手。
男人剛才的話像根刺紮在他心裡——回京城?
看什麼?
山腳下傳來朝廷支援將領的號角聲,楚瑤派來的信使策馬奔上山:“林大人,陛下急詔!”信使遞來的密旨上,“聖躬違和”四個字刺得他眼睛發疼。
林風接過密旨的手微微發顫。
他望著被押下去的王允昭,望著山腳下插滿乾元龍旗的營地,突然想起昨日楚瑤咳血時的模樣,想起柳如煙說京城最近多了些形跡可疑的商隊……
“收隊!”他翻身上馬,玄鐵槍指向京城方向,“回北境大營,整軍!”
馬蹄聲震得山岩簌簌落石。
林風望著逐漸消失在晨霧裡的西嶺,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那是比王允昭更陰毒的目光,藏在京城的朱門裡,藏在皇帝的病榻旁,藏在百姓們交頭接耳的傳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