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的月光被陰雲遮住半角,林風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滴在青石板上,舊傷處的灼燒感順著左臂竄入心口。
他咬得後槽牙發疼,《乾坤訣》的內力在經脈裡翻湧成浪,強行將琴音帶來的混沌意識壓下三分。
"林大人,彆來無恙啊"那道裹在琴音裡的話音未落,演武場的朱漆大門突然被風卷起,帶起滿地殘卷。
一道紫衣身影踩著滿地碎紙緩步走入,廣袖垂落處,半張焦尾琴從袖中露出。
女子指尖輕撥琴弦,本已減弱的琴音陡然尖銳,像淬了毒的細針直刺太陽穴。
青崖門弟子中傳來數聲悶哼,有個年輕弟子直接栽倒在地,口鼻滲出黑血。
林風瞳孔驟縮——這琴音竟比方才更狠,分明是要借他的手震碎這些人的心脈!
"你是誰?"他短槍拄地,強行穩住搖晃的身形。
青銅護腕的裂紋裡滲出暗紅血珠,滴在槍杆上,像朵綻開的紅梅。
紫衣女子抬眼,眼尾一點朱砂痣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願意聽一聽《天機引》的真正來曆?"她指尖又撥一記,琴弦震顫的頻率突然變緩,林風耳中嗡鳴稍歇,卻聽見自己體內氣血翻湧的聲音,比琴音更震耳欲聾。
"《天機引》?"林風盯著她腰間的青玉佩——那紋路與青崖掌門的玉玨如出一轍,"你和青崖門殘卷有關?"
女子未答,反而抬琴指向他:"林大人可知,方才你震碎的殘卷,是開啟幽主封印的鑰匙?"她話音剛落,林風左臂舊傷突然如遭火灼,他踉蹌半步,短槍在青石板上劃出半道深痕。
這痛意與十年前王雄行刺時如出一轍,連匕首入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是王雄的毒!"他咬著牙低喝,《乾坤訣》運轉到第七重,內力如刀割開舊傷處的淤毒。
可那琴音卻像活物般纏上他的經脈,每撥一根弦,就有一縷暗勁順著傷口鑽進去,將剛逼出的毒又壓回體內。
"好精妙的音波控毒。"林風額角青筋暴起,突然抬槍刺向半空。
短槍尖風撕裂琴音,在女子琴弦上激出一串雜音。
她瞳孔微縮,指尖急撥,七根琴弦同時震顫,演武場的青銅燈樹應聲而斷,火星濺在殘卷上,騰起幾縷黑煙。
與此同時,千音穀口的野薔薇叢裡,柳如煙的指尖掐了個法訣。
她腰間的青銅鈴鐺突然發出脆響,將空中飄來的琴音收進符咒裡。"這旋律"她展開懷中的《九幽宗煉魂錄》,燭火在她眼底跳動,"和煉魂術的引魂曲竟有七分相似!"
符咒上的墨線突然扭曲成蛇形,柳如煙瞳孔驟縮——被記錄的琴音裡,竟藏著一串極小的雜音,像石子投入深潭蕩開的漣漪。
她蘸著口水抹開符咒邊緣的朱砂,雜音裡的字句漸漸清晰:"血祭千魂,幽主臨世"
"原來《天機引》是幽主的媒介!"她攥緊符咒,袖口的銀線在月光下泛冷。
穀內突然傳來狼嚎般的琴音,柳如煙反手將符咒塞進懷中,腳尖點地躍上樹梢。
她望著穀內衝天而起的黑霧,耳邊回響起林風的叮囑:"無論查到什麼,先保自身。"
青崖門外的山路上,蘇婉兒的銀劍挑飛最後一個散修的短刀。
那散修的眼睛泛著詭異的青灰,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直往她心口撞來。
蘇婉兒旋身避開,反手抽出袖中銀針,精準刺入對方百會穴。
"醒!"她低喝一聲。
散修的身體猛地一震,青灰的眼珠漸漸恢複清明,接著便嘔出一口黑血:"俠女救我那琴音那琴音逼我們來搶殘卷,說搶不到就燒了青崖門"
"幕後之人是誰?"蘇婉兒揪住他衣領。
散修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是是血無痕的舊部!
我在黑風寨見過他們的標記,那旗子上繡著半朵黑蓮"
"黑蓮旗!"蘇婉兒的銀劍"嗡"地出鞘,劍鳴聲驚飛了枝頭夜鴉。
她望向青崖門方向,那裡隱約傳來琴音與掌勁相撞的悶響,"林風還在裡麵,得先清了外圍。"她反手將散修捆在樹上,提劍朝另一片騷動處奔去。
皇宮禦書房內,楚瑤的指尖在羊皮地圖上劃過七條官道,燭火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傳旨鐵衣衛,封鎖這七條要道。"她將朱筆拍在案上,"再有門派私通江湖亂黨,按叛逆論處!"
小太監捧著聖旨退下後,楚瑤轉身走向密室。
牆上的機關轉動聲中,她取出一卷泛黃的帛書——《天機閣秘錄》。
展開的瞬間,一行血字刺入眼簾:"天機引現,幽主將臨;解鈴之人,必負舊傷。"
"舊傷"楚瑤的指尖撫過帛書上的血痕,突然想起三日前林風手腕崩裂的護腕,"他左臂那道疤"
演武場的燭火被掌風撲滅,黑暗中,林風的短槍與焦尾琴相撞,迸出幾點火星。
他借著微光看見紫衣女子的手腕——那裡有道極淺的疤痕,形狀竟與自己左臂的舊傷如出一轍!
"你"他的聲音突然哽住。
女子趁機撤琴後退,月光重新照亮她的臉,那點朱砂痣此刻紅得刺眼:"我們之間還有未完的因果。"
她緩緩摘下琴套,露出腕間那道疤痕。
林風盯著那道疤,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王雄的匕首刺來時,黑暗中似乎有另一個身影閃過,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琴香。
陰雲終於散去,月光重新灑在演武場上。
紫衣女子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隻餘下一句話飄進林風耳中:"三日後,千音穀見。"
林風握緊短槍,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腕間舊傷仍在隱隱作痛,可此刻他心裡的痛,比那刀傷更甚——十年前的真相,或許就要浮出水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