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門被推開的刹那,機械齒輪的咬合聲陡然清晰。
林風當先跨進密室,靴底碾過石屑——門後地麵散落著細碎的青銅殘渣,與方才灰袍人崩解留下的黑灰混作一團。
柳如煙抱著幽藍卷軸緊隨其後,發間銀飾在夜明珠冷白的光裡輕顫;蘇婉兒則反手將劍插回鞘中,轉身守在門口,目光掃過密室外逐漸亮堂的山穀。
"石床。"林風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記得薑璃記憶裡那抹笑意——她半蹲在石床邊,指尖叩了叩床底暗格。
此刻入目處,青石雕琢的床榻占了密室三分之一空間,床沿刻著的雲紋已有些許剝落,床底陰影裡隱約露出半寸銅環。
柳如煙將卷軸擱在石桌上,卷軸封皮的幽藍在珠光裡泛著冷意:"這是格式化的核心,但啟動需要三枚青銅碎片。"她指了指林風掌心的碎片,"您懷裡的殘卷能鎮住那些意識亂流,可融合功法"
"我有數。"林風打斷她。
他解下腰間的封靈陣殘卷,朱砂紋路在指尖亮起,"這半張殘頁能隔絕密室與外界的氣機牽引。"說著他屈指一彈,殘頁"唰"地貼在密室穹頂,紋路如活物般遊走,將整間密室籠罩在淡淡的紅霧裡。
蘇婉兒突然回頭,長槍在掌心轉了個花:"我守在門口,聯盟的人已經散開一裡地。"她的鎧甲擦過門框,發出輕響,"若有異動,我先砍了他們的腦袋。"
林風點頭,目光落回石床。
他單膝跪地,扣住床底銅環用力一拉——暗格"哢"地彈出,裡麵躺著塊巴掌大的玉匣,匣身刻著與祭壇麵具相同的饕餮紋。
打開玉匣的瞬間,一股清冽的氣息撲麵而來,匣中靜靜躺著半卷泛黃的帛書,邊緣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這是"柳如煙湊過來,話音未落便被林風抬手止住。
他指尖撫過帛書,識海突然一震——那是薑璃的意識殘片,帶著她特有的清冷:"林郎,這是我從監察使數據流裡拓下的功法"
"退下。"林風將帛書按在胸口,抬頭看向柳如煙,"去幫婉兒守外圍。"
柳如煙張了張嘴,最終隻抿緊嘴唇,抓起桌上的卷軸退了出去。
密室門在她身後合攏,機械聲重新變得模糊,隻剩夜明珠的光將林風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盤坐在石床上,將青銅碎片與帛書並排放於膝頭。
《乾坤訣》的真氣從丹田升起,如遊龍般在經脈裡遊走;而帛書上的氣息則像團冷火,隔著衣物灼燒他的皮膚。
當兩者即將觸碰的刹那,林風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祭壇的血霧裡,薑璃最後看他的眼神——那不是訣彆,更像某種托付。
"融合。"他閉緊雙眼,舌尖抵住上顎。
真氣與冷火在識海相撞的瞬間,劇痛如利刃刺入經脈。
林風的額角暴起青筋,喉間溢出悶哼——他能清晰感覺到,原本通順的任督二脈正被兩股力量撕扯,仿佛有無數細針在血管裡亂紮。
"林大人?"門外傳來蘇婉兒的低喚,槍尖點地的聲響帶著關切。
林風咬碎舌尖,腥甜漫入口中。
痛意反而讓他更清醒:"彆進來。"他的聲音帶著氣音,"守好門。"
密室之外,蘇婉兒握緊長槍。
她能感覺到,從門縫裡透出的氣機正在劇烈波動——那是林風的真氣,但比以往更暴烈,像困在籠中的野獸。
聯盟的守護高手們已經在穀口布下三重防線,她卻仍不放心,索性背靠著門坐下,槍尖斜指地麵,耳力全開捕捉四周動靜。
與此同時,營地東側的草窠裡,柳如煙捏著半張染血的密信。
信上的字跡是她熟悉的敵國暗文:"子時三刻,三路襲擾,破其根本。"她指尖蘸了蘸露水,在石桌上畫出營地的大致輪廓,又用草莖標出三個紅點:"左路走溪穀,右路翻後山,中路直插密室。"她解下腰間的銀哨,湊到唇邊吹了三聲短音——這是讓各哨點布置陷阱的信號。
"柳姑娘。"身後突然傳來輕喚。
柳如煙旋身,袖中短刃已抵住來者咽喉——看清是楚瑤時,她鬆了手:"公主?"
楚瑤的宮裝染了草屑,發間的步搖歪向一側。
她從懷中取出個小玉瓶,瓶身刻著璿璣閣的雲紋:"玄陽草,千年份的。"她將玉瓶塞進柳如煙手裡,"林風融合功法時神魂會動蕩,若他口吐黑血,立刻灌下去。"
柳如煙捏著玉瓶,指尖微顫:"您怎麼"
"我從禦藥房順的。"楚瑤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牽強,"王雄的人盯著我"她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若有危險,吹我的鳳紋哨。"
柳如煙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裡,這才快步跑回密室門口。
蘇婉兒抬頭見她,挑眉道:"拿到什麼寶貝?"
"能救命的。"柳如煙將玉瓶塞進蘇婉兒掌心,"看好了。"
密室之內,林風的情況愈發危急。
他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額前的碎發黏在臉上。
兩股力量在經脈裡橫衝直撞,《乾坤訣》的暖熱與帛書的冷冽相互排斥,竟在他體內形成了漩渦。
就在他幾乎要咬斷牙齒時,識海裡突然翻湧起記憶碎片——
青銅儺麵後的薑璃,眉眼與他重疊:"你不是我但你是我。"
"什麼意思?"林風在識海裡低喝。
畫麵一轉,是薑璃在數據流裡的身影,她的指尖觸到某串代碼時,突然轉頭對他笑:"原來《乾坤訣》是監察使用來封印我們的鎖,而這卷功法"
劇痛突然加劇,林風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識海深處裂開,像層蒙在眼前的紗被猛地扯開——兩門功法的運行軌跡在他腦海中清晰呈現,不是相互排斥,而是互為表裡,如同陰陽魚的兩極。
"鏡像共鳴"林風喃喃。
他突然明白,所謂的融合根本不是強行揉合,而是喚醒被封印的另一半。
當這個念頭升起時,識海裡的漩渦突然靜止。
《乾坤訣》的真氣與帛書的冷火不再對抗,反而開始繞著他的丹田緩緩旋轉,每轉一圈,便有更精純的力量滲入經脈。
林風的呼吸逐漸平穩,原本撕裂般的痛意化作酥麻,像久旱的土地迎來甘霖。
"原來如此"他睜開眼,眼底閃過一道幽藍的光。
更詭異的是,他的皮膚表麵浮現出暗金色的紋路,順著脖頸爬上臉頰,像某種古老的圖騰。
林風抬起手,指尖觸到石床的瞬間,整塊青石板突然震顫。
他聽見密室穹頂的封靈陣殘頁發出輕鳴,朱砂紋路變得更亮,仿佛在回應他體內的變化。
"這不是融合"他低聲道,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是喚醒。"
話音剛落,他的丹田突然傳來灼熱。
那兩股力量再次動了起來,這次不再溫柔,而是如洪流般撞向他的經脈——林風的身體猛地弓起,喉間溢出鮮血。
他能感覺到,經脈正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仿佛下一刻就會爆裂;識海也開始模糊,像被濃霧籠罩,隻能勉強抓住最後一絲清明:"蘇婉兒玄陽草"
密室之外,蘇婉兒突然站起身。
她握著長槍的手滲出冷汗——門內的氣機波動又變了,這次更劇烈,像有座火山即將噴發。
她看向手中的玉瓶,指節捏得發白。
柳如煙從穀口跑來,發間銀飾亂顫:"三路敵兵還有半柱香到!"
蘇婉兒轉頭看向她,目光如刀:"守住。"
而在密室之內,林風的意識正逐漸模糊。
他最後看到的,是石床上那半卷帛書發出幽藍光芒,與《乾坤訣》的金色真氣纏繞在一起,在他頭頂形成一個旋轉的光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