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樂山，彆墅。
劉文鋒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線裝的《三國演義》，看得津津有味。
周衛國則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時不時地看一眼門口，又時不時地看一眼氣定神閒的劉文鋒。
“總司令，您就一點不急？”周衛國終於忍不住了：“這都下午了，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們……他們不會真的在調兵吧？”
劉文鋒頭也沒抬，翻了一頁書。
“急什麼？該急的是他們。至於調兵，你覺得現在渝城附近，哪個部隊的司令，敢接這個燙手的山芋？”
他放下書，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灌了一大口。
“放心吧，魚兒已經咬鉤了，現在正在水底下拚命掙紮呢。等它掙紮得沒力氣了，自然就會浮上水麵。我們等著收線就行。”
周衛國還是不放心：“可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那位領導，不是個輕易服軟的人。”
“當然不簡單。”劉文鋒笑了：“他要是個棒槌，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他肯定會跟我討價還價，甚至會在給我的東西裡，摻沙子，下絆子。不過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
周衛國一個激靈，立刻站直了身體。
劉文鋒則慢悠悠地把書合上，放到一邊，重新靠回沙發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看，說曹操，曹操到。收線的來了。”
幾分鐘後，彆墅的門被敲響了。
女傭戰戰兢兢地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代立。
今天的代立，與昨天判若兩人。臉上堆滿了謙恭的笑容，甚至還帶了點恰到好處的歉意。
他手裡提著一個精致的禮盒，身後跟著的隨從，也抱著大大小小好幾個盒子。
“劉總司令。”代立一進門，就遠遠地拱了拱手，笑嗬嗬地說：“昨天招待不周，讓總司令受委屈了。今天，代某特地登門，給總司令賠個不是。”
他把手裡的禮盒遞過來：“這是上好的武夷山大紅袍，領袖特意囑咐我，給總司令送來嘗嘗。領導說了，您是國家的棟梁，咱們龍國人，還是得喝自己的茶。”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是賠禮，又把昨天劉文鋒扔咖啡杯的事，輕描淡寫地抹了過去，還順便捧了劉文鋒一句，把台階給足了。
劉文鋒連眼皮都沒抬，隻是指了指旁邊的桌子。
“有心了，放那兒吧。坐。”
一個“坐”字，言簡意賅，卻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仿佛他才是這裡的主人，而代立，隻是一個前來彙報工作的下屬。
代立也不介意，依言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隻坐了半個屁股，腰杆挺得筆直。
“總司令，上午在會場，是何部長他們言語不當，多有冒犯，衝撞了總司令。領導已經嚴厲地訓斥過他們了。領導讓我轉告您，他完全理解您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辛苦，和一片為國為民的赤誠之心。”
劉文鋒聽著這番官樣文章，心裡直樂。
“行了，代老板。”他擺了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表演：“咱們都是明白人，就彆繞圈子了。打開天窗說亮話，領袖讓你來，到底想談什麼，劃出個道道來吧。”
代立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又恢複了正常。他知道，跟眼前這個人，任何虛與委蛇都是多餘的。
“好，總司令快人快語，那代某就直說了。”他清了清嗓子，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您提出的補充兵員的要求，領導原則上，同意了。”
周衛國站在一旁，聽到這句話，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喜色。
劉文鋒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隻是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哦？原則上同意？說說看，什麼叫‘原則上’。”
“領導的意思是，國家現在處處都在用兵，財政也十分緊張。但為了支持您收複東北，打贏這最後一仗，中a央願意克服一切困難，滿足您的要求。”代立開始了他的討價還價。
“但是，為了顧全大局，也為了讓全國各戰區心服口服，領導提出了三個小小的條件。希望總司令能夠體諒中央的難處。”
“說。”劉文鋒隻吐出一個字。
“第一，”代立伸出一根手指：“您所需要的所有兵員，必須由軍政部統一從全國各地的訓練總隊調撥，以中央的名義，分批次送往津門。您不能私自從地方上，尤其是川渝境內，招募兵員。”
劉文鋒聽完，不置可否，隻是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第二，”代立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為了統一指揮，方便後勤補給，您麾下現有的海陸空三軍，包括後續補充的部隊，其具體的部隊番號、人員編製、武器裝備情況，必須詳細上報國防部備案。名義上，要接受軍事委員會的統一節製和調遣。”
劉文鋒喝了口茶，依舊沒說話。
“第三，”代立的語氣變得更加鄭重，“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收複東北之後，東北三省的軍政、民政、財政大權，必須全部移交中a央。中a央會成立東北行營，統一管理。您所部可以暫時駐紮，但不得乾涉地方行政。”
說完這三條，代立緊張地看著劉文鋒，等待著他的反應。
在他看來，這三個條件，雖然苛刻，但都在情理之中。
一個地方將領，向中a央要兵要糧，那接受中a央的節製和統一安排，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已經做好了劉文鋒會暴跳如雷，或者漫天要價的準備。
然而，劉文鋒的反應，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就這？”劉文鋒放下茶杯，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呃……是，就這三條。”代立被他看得有點發毛。
“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條件呢。”劉文鋒嗤笑一聲，然後大手一揮，乾脆利落地說道：“行，我答應了。”
“啊？”這下，不光代立懵了，連旁邊的周衛國都懵了。
答應了？就這麼答應了？
這三條，哪一條不是在給您下套、上枷鎖？
第一條卡死了您的兵源，讓您不能發展自己的嫡係。
第二條把您的部隊變成了“國軍”，以後中央想插手，就有了法理依據。
第三條更是直接斷了您打下地盤後，安身立命的根本！
這……這怎麼能答應？
“總司令，這……”周衛國急了，剛想開口提醒。
劉文鋒卻抬手製止了他，饒有興致地看著代立，問道：“我答應了你們的條件。現在，該談談我的條件了。”
“您……您還有條件？”代立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廢話。”劉文鋒翻了個白眼，“買東西還有個討價還價呢。你們提了三條，我提三條，很公平吧？”
“……您請說。”代立隻能硬著頭皮應道。
“第一，”劉文鋒伸出一根手指，那雙眼睛瞬間變得銳利如刀，“我要三十萬兵員。注意，我說的不是剛放下鋤頭的壯丁，而是至少經過三個月基礎訓練的準士兵。兵員，必須從川軍、湘軍、桂軍這幾個兵源地裡抽調，這些人能打，不怕死。半年之內，必須全部到位。第一批十萬人，一個月內，就要在津門向我報到。”
“三十萬！”代立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數字，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多出一倍！而且點名要那幾個戰鬥力最強的省份的兵，這簡直是挖國府的牆角！
“第二，”劉文鋒沒理會他的震驚，伸出第二根手指，“這三十萬人的全套武器裝備，包括他們訓練和作戰一年的糧餉、彈藥、被服，由中a央財政統一劃撥。美式裝備優先。我要的東西，會開出單子來，你們照著單子去辦。少一杆槍，少一發子彈，我都會派人來渝城，親自跟孔部長好好‘聊聊’。”
代立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
這哪裡是補充兵員，這分明是想把國府的家底，給一次性掏空啊！
“第三。”劉文鋒伸出第三根手指，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惡魔般的笑容。
“成立‘東北戰區司令長官部’，我，劉文鋒，擔任司令長官。凡東北戰區內，所有軍事、人事、後勤，包括你們派來的所有部隊和官員，全部歸我一人節製。作戰期間，我有先斬後奏之權。我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上至集團軍司令，下至一縣之長，敢有不從者，我可以直接槍斃，事後再向軍事委員會發一份電報‘報備’一下就行。”
“這……這不可能！”代立終於失態了，他猛地站了起來，失聲叫道：“總司令！您這第三條，等於是要獨攬整個東北的軍政大權！這……這和獨立王國，有什麼區彆？領導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坐下。”劉文鋒淡淡地說道。
那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股魔力，代立的雙腿一軟，竟真的又坐了回去。
“代老板，你搞錯了一件事。”劉文鋒靠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不是在跟你們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們。”
“你們的三個條件，我答應了。很痛快，對吧？”
“因為在我眼裡，你們那三條，都是狗屁。”
“不讓我從地方拉人？可以。你們把三十萬精兵給我送來，我還用得著自己費勁去拉壯丁？”
“要我的部隊編製？可以。我給你一個師的編製，你難道還真敢派個督軍過來？他要是敢在我的部隊裡指手畫腳，第二天，他的屍體就會被掛在津門的城門樓子上。”
“要東北的行政主權？更可以。等我把小鬼子打跑了，整個東北都是我的。到時候，中a央的政令，出得了山海關嗎？我讓它出，它就出。我不讓它出，它就是一張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