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和”號那驚天動地的最後爆炸聲終於平息,海麵上的巨大漩渦也漸漸撫平,整個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隻剩下“龍髓”號艦橋裡,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儀器輕微的嗡鳴。
李雲龍半張著嘴,過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用力地吞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轉向劉文鋒:“司令……這……這就完了?”
他原本以為乾掉“大和”號會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拉鋸戰,沒想到最後竟是如此摧枯拉朽,那毀天滅地的場麵,讓他這個見慣了生死的沙場老將都感到一陣心悸。
“完了。”劉文鋒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他沒有去看李雲龍,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片漂浮著無數殘骸和油汙的海麵,那裡是“大和”號的墳場,也是無數生命的終點。
劉文鋒轉身走回指揮台,拿起了通話器,那冰冷堅硬的觸感讓他從巨大的震撼中迅速回歸現實。
“命令。”他的聲音通過廣播係統傳遍了整個艦隊,清晰而有力,驅散了彌漫在各艦中的疲憊與茫然,“各艦注意,戰鬥警報解除。損管隊繼續作業,清點損傷,救治傷員。醫療船立刻前出,準備接收重傷員。”
命令下達,整個艦隊仿佛從凝固的狀態中蘇醒過來。
忙碌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各個戰位上,隻是這一次,不再是緊張的戰鬥,而是繁瑣而沉重的善後。
劉文鋒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下達了第二道命令:“所有驅逐艦、護衛艦,放下救生艇,打撈海麵上的落水人員。記住,是所有人員,包括我們的戰士,也包括……霓虹士兵。”
這道命令一出,艦橋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李雲龍猛地轉過頭,眼睛瞪得像銅鈴:“司令,你說啥?連小鬼子也撈?憑啥啊?”
他的聲音很大,充滿了不解和憤怒。“咱們死了多少弟兄?‘洛陽’號、‘鹹陽’號……八艘船,幾千個好小夥子就這麼沒了!這幫狗娘養的,搞什麼神風,玩什麼‘回天’,跟瘋狗一樣!現在咱們打贏了,還要去救他們?這不是東郭先生救狼嗎?我不同意!”
李雲龍的反應代表了艦隊裡絕大多數官兵的想法。
昨夜的血戰還曆曆在目,戰友犧牲的悲痛尚未平複,現在要去救那些剛剛還想置自己於死地的敵人,這在情感上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田城也皺起了眉頭,雖然他不像李雲龍那樣激動,但眼神裡同樣充滿了疑問。他看向劉文鋒,等待著一個解釋。
劉文鋒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李雲龍,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直到李雲龍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艦橋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李,我問你,咱們現在最缺的是什麼?”
“缺什麼?”李雲龍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缺船,缺炮,缺……”
“不。”劉文鋒打斷了他,“我們最缺的,是人。是勞動力。”
他走到巨大的海圖前,手指在上麵畫了一個大圈,將閩州、津門、晴島,甚至更遠的高麗地區都圈了進去:“我們的工廠要擴建,礦山要增產,油田要開發,鐵路要鋪設,港口要修建……這一切,都需要人。大量的人。”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繼續說道:“我們龍國人口是多,但合格的產業工人、技術人員需要時間培養。戰爭打到現在,國內的青壯年都快被抽調空了。”
“我們現在攤子鋪得太大,發展的速度太快,人手已經捉襟見肘了。你再看看這些小鬼子。”
他指了指窗外那片漂浮著無數人影的海域:“他們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紀律性強,身體素質好,而且……很能吃苦耐勞。”
艦橋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劉文鋒這番話給鎮住了。
他們隻想著報仇雪恨,卻從未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
李雲龍眨巴著眼睛,腦子飛快地轉著,似乎有點明白過來了,但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你的意思是……把他們撈上來,當……當俘虜?”
“俘虜?”劉文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那笑容裡帶著一絲商人的精明和上位者的冷酷:“不,老李,你的格局小了。俘虜是要遵守日內瓦公約的,要好吃好喝供著,說不定哪天戰爭結束了還得送他們回家。我們現在撈上來的,不是俘虜。”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是‘戰後重建自願勞動者’。”
“戰後……重建……自願勞動者?”李雲雲龍把這幾個字在嘴裡咀嚼了一遍,眼睛瞬間就亮了,那光芒,就像是餓了三天的狼看見了一大塊肥肉。
“我操!”他一拍大腿,聲音裡充滿了恍然大悟的興奮:“司令,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自願’!對,就是自願!咱們救了他們的命,他們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自願參加我們龍國的偉大建設事業,這合情合理嘛!”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成千上萬的霓虹兵在礦井裡、在工地上揮汗如雨的場景。
“對對對,撈!必須撈!一個都不能放跑了!這可都是上好的勞力啊!比騾子都好使!還不用喂精飼料!”
田城在一旁聽得是目瞪口呆,他扶了扶眼鏡,看著眼前這兩個一唱一和的家夥,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他一直以為劉文鋒是個純粹的軍人,沒想到他骨子裡還藏著這麼一個“資本家”的靈魂。
把戰爭的副產品——俘虜,直接轉化為經濟建設的核心資源,這種思路簡直是……聞所未聞。
“傳我的命令下去。”劉文鋒對李雲龍的反應很滿意,他知道,說服了李雲龍,就等於說服了整個艦隊的基層官兵。
“告訴弟兄們,撈人!撈一個鬼子,後勤部記三等功一次,撈到軍曹級彆的,記二等功,要是能撈個佐官,直接一等功!撈上來反抗的,就打斷腿再拖上來,死了的……那就算了,浪費糧食。”
“得嘞!”李雲龍領了令箭,興衝衝地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嚷嚷:“通訊兵!通訊兵!給我接各驅逐艦!他娘的,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這不是救鬼子,這是給咱們龍國撈金磚呢!動作都快點,彆讓金磚沉了!”
隨著李雲龍這通俗易懂又極具煽動性的“翻譯”,劉文鋒的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原本還充滿抵觸情緒的各艦官兵,在聽到“記功”和“撈金磚”的說法後,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仇恨固然重要,但功勞和實際利益顯然更能激發人的積極性。
一時間,海麵上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
龍國海軍的驅逐艦和護衛艦放下了所有的救生艇和小舢板,水兵們拿著繩索和竹竿,像是在打撈珍稀的魚類一樣,在漂浮著殘骸和屍體的海麵上來回穿梭。
“那邊!那邊有個胖的!看起來像個官!”
“快!套住他!彆讓他跑了!”
“我這邊撈了三個了!都捆好了!媽的,還有一個不老實,被我一船槳拍暈了。”
“報告!我們船撈了五個,請求返航卸貨!”
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讓這片剛剛經曆過血腥屠殺的海域,瞬間變得像是豐收時節的漁港一樣熱鬨。
那些在冰冷海水中掙紮的霓虹落水士兵,原本已經陷入了絕望。
當他們看到龍國軍艦駛來時,更是心如死灰,以為對方是來趕儘殺絕的。
可沒想到,對方竟然開始救人了。
劫後餘生的狂喜還沒來得及湧上心頭,他們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那些龍國士兵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戰俘,更像是在看一群會走路的牲口。
他們動作粗暴,嘴裡還罵罵咧咧,用繩子把他們成群地捆在一起,像拖死狗一樣拖上船。
一個霓虹海軍少尉,被撈上救生艇後,還想維持自己作為軍官的體麵,用生硬的漢語抗議道:“根據日內瓦公約,你們不能……”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龍國水兵一巴掌扇在後腦勺上。
“公約?去你媽的公約!你們搞神風的時候跟我們講公約了嗎?”
那水兵一口濃痰吐在他臉上:“老實待著!再敢嘰歪,把你綁在船錨上沉下去當魚餌!告訴你,從現在起,你們的代號就叫‘勞工壹號’、‘勞工貳號’……聽懂了嗎?”
少尉被打懵了,看著周圍那些如狼似虎的龍國士兵,再看看自己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同伴,他終於意識到,等待他們的,恐怕不是戰俘營,而是比死亡更加漫長的未知命運。
“龍髓”號的艦橋裡,劉文鋒和田城正通過望遠鏡,靜靜地看著這場彆開生麵的“大打撈”。
“司令,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田城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了,“這麼做,傳出去恐怕會影響我們的國際聲譽。”
劉文鋒放下了望遠鏡,淡淡地說道:“聲譽?田城,聲譽是打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當我們擁有了碾壓一切的實力時,我們說的話,就是規矩。再說了,我們是在‘拯救’他們,讓他們通過‘勞動’來洗滌自己身上的罪孽,這是多麼高尚的人道主義精神?誰敢說三道四?”
他轉過頭,看著田城,眼神裡帶著一絲戲謔:“以後我們的宣傳稿,就得這麼寫。至於他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自己信,而且我們有能力讓他們‘信’。”
田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話可說。他發現,在“無恥”這方麵,自己和司令員以及那個李雲龍之間,可能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