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你先說。”
雍正問後,就先點了弘時的名。
弘時一向在玩弄機巧上還好,但當雍正讓他試著從掌權者的立場,去展現上位者權術時,他就缺乏自信,不知該如何答。
弘時絞儘腦汁地想了想後說:“兒臣愚以為,當訓飭八叔抵製新政,對新政心存不滿,表麵賢良,實則包藏禍心,大奸似忠。”
雍正擺手:“不滿新政,包藏禍心的多了!為這一點,朕還犯不著,下旨訓飭你們八叔這位當朝宗室親王,而完全可以不聽他的就行。”
雍正隨後看向弘曆:“弘曆,你說說。”
“嗻!”
“兒臣愚以為,當讓八叔明白,君父給他的,才是屬於他的,君父沒給他的,他不能要!”
“更不能脅迫的方式要,乃至以讒間宗室、操縱人心的方式要。”
弘曆明白,雍正這種皇帝,看重的是規則有沒有被遵守,而不是這個人壞不壞,就算給老八在人品私德上扣再多的屎盆子,也不如說他侵犯了皇權有用。
所以,弘曆沒有說要訓飭老八有多虛偽多狡詐,隻提議,以訓飭的方式告誡老八,你犯忌諱了,再這樣過分下去,兄弟都沒得做了。
雍正倒是沒有直接表態,而是看向弘晝:“弘晝,你也說說。”
“兒臣覺得,四哥說得對!”
弘晝想也沒想就回了這麼一句。
雍正:“……”
弘晝訕笑了笑:“汗阿瑪彆生氣,但凡兒臣不糊塗,也不至於裝糊塗,兒臣是真覺得四哥說的好一些。”
“也罷,你能這麼回答,也挺好!”
雍正隻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弘晝的肩膀。
雍正這時則把自己事先讓人擬好的訓飭老八的諭旨,遞給了弘時:“這就是訓飭你們八叔的諭旨,你立即拿著去廉親王府,宣諭於你八叔知道。”
“嗻!”
弘時把諭旨接了過去,且在離開養心殿後,忍不住看了一眼諭旨內容。
這一看,弘時就忍不住歪頭閉眼,把牙齒咬得很響:“又讓他老四答對了!”
弘時說後就立刻來了廉親王府。
老八聽說有旨,已讓人擺好了香案,開了中門,且帶著八福晉等人,已先跪在了香案前。
弘時也在一臉沉重地從中門走了進來。
雖然,弘時已經打算和自己八叔保持距離,但在見到老八和八福晉,尤其是八福晉那不善的眼神後,他還是不好拉下臉,而是先笑著說了一句:
“八叔啊,您彆太擔心,侄兒隻是奉旨來訓飭您,非是要做彆的什麼事。”
“那看來是沒急著要我們項上首級啊。”
八福晉這時倒是先開了口,冷笑了一聲。
弘時笑了笑說:“八嬸說笑了,汗阿瑪素來重情重義,自然也不會待八叔無情無義。”
“好了,弘時,宣旨吧。”
老八打斷了弘時的話。
他怕弘時又忍不住主動發揮,更怕自己八福晉因為弘時不知道拿話語彈壓自己福晉,而越發說話沒邊,而讓雍正聽見,又說他連個女人都管不住,也就立即插了嘴。
“嗯!”
弘時隻得正經嚴肅起來,展開諭旨,念道:
“廉親王允禩,寵妻滅祖,草率不敬,狂悖犯上……”
當弘時念完後,八福晉已是呼吸急促,麵若寒霜:“既然責我們目無君父、大逆不道,他乾嘛不直接下旨賜死!還說,我們八爺縱容我婦道不正,何不直接下旨讓八爺休了我!”
老八倒是神色鎮定,還在這時對八福晉囑咐道:“彆說了!四哥的話雖重了些,但我所上的奏請,也的確可以被說成是要挾君父,唯有請罪而已!”
八福晉咬緊了牙,兩眼盈淚,心道:“真正成王敗寇,為我娘家請襲該襲之爵,算哪門子冒犯君威,人還不能要自己該得到的東西嗎?”
老八這裡隻伸出了雙手:“臣弟領旨!”
“八叔,八嬸,侄兒念完旨了,你們起來吧。”
弘時這時笑著伸出了雙手。
老八和八福晉等也就站起了身。
隻是八福晉依舊麵黑如炭,而老八倒是笑容滿麵,毫無憤意:“弘時啊,你也辛苦了,進屋喝口茶吧。”
“不了!”
弘時拱手拒絕:“侄兒還等著回去複旨呢。”
老八則笑著說:“正好,我也與你一道進宮,我要去向你汗阿瑪請罪謝恩。”
弘時沒想到老八沒有生氣不說,而會這麼說。
弘時自然也不好阻止老八去請罪謝恩,隻得勉強笑著與老八一起往宮裡走去。
“弘時,你現在疏遠八叔,八叔不怪你。”
“因為,八叔的確對不起你,之前沒能為你爭到爵位,還讓你可能被你汗阿瑪猜疑上。”
“所以,你疏遠八叔,是對的,彆說疏遠,哪怕是主動請旨來訓飭八叔,甚至抄八叔的家,送八叔去大牢,八叔都能理解,心裡也反倒好受一些。”
老八則在與弘時一起回宮的途中,向弘時主動說起了話。
老八這話,讓弘時聽了銘感於肺腑,他再怎麼有趨利避害的想法,也無法漠視老八這溫情款款、大度自責的話。
弘時也就還是心裡一軟,笑著說:
“八叔,您彆這麼說,侄兒知道您是好心,是為了侄兒才觸怒了汗阿瑪,侄兒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
“隻是如今事與願違,侄兒為了自己,也為了八叔,隻能這樣!八叔能不怪侄兒疏遠,侄兒心裡也高興不少。”
“你這樣做是對的!”
“不但該疏遠八叔,還應該把什麼都往八叔身上推,最好,把什麼都說成是八叔蠱惑你脅迫你這麼做的。”
“這樣,你汗阿瑪至少不會太討厭你。”
老八笑著說了起來。
弘時一臉驚訝地看向了老八:“八叔!”
老八背著手笑了笑:“你不必這樣看著八叔,八叔自己做下的孽,本就該八叔自己來還。”
……
……
“不要這樣看著朕,朕讓你去長春宮帶你八弟來,雖說是敦貴妃的意思,但朕也是願意她這樣做的。”
“你不能因為你八弟身子弱,就不敢陪著他玩!”
“朕如果真的對你失望,絕不是與你八弟有關。”
“朕這是實話!”
“如同,朕對你八叔失望,也從來不是因為他攛掇你三哥,而是因為他攛掇你三哥想要在將來否定朕的一切,乃至想現在就以你三哥為名義上的黨魁,架空朕!”
與此同時,養心殿。
雍正在看見弘曆因為被自己要求去長春宮抱福惠來見他而一臉為難時,就對弘曆也說了這麼幾句。
弘曆故意略作尷尬地笑了笑:“到底是讓阿瑪看出來了。”
“那阿瑪既然把話說的這麼明顯了,兒臣就去抱八弟,帶著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弟弟一起玩耍,有時候還是挺有趣的。”
弘曆回了一句。
接著,他就看見,雍正在這時打開了盒子,把一枚丹藥喂進了嘴裡。
他不禁問道:“阿瑪,您這吃的什麼丹藥?”
“龜齡集。”
雍正說後就問道:“怎麼,你還以為朕學明世宗,也為求長生吃丹藥?”
“兒臣沒有這麼想,兒臣隻是關心您的身體,擔心您是不是近來有什麼不舒服,畢竟大清的內外二十六省都在您的肩上扛著呢。”
“何況,明世宗也不一定是為求長生吃丹藥,要不然,他吃丹藥,怎麼就吃成了明帝中帝祚前二的帝王?”
弘曆笑著說了起來。
“油嘴滑舌!”
“但你也算是明白,沒跟外麵那些朝臣一樣胡亂揣測你阿瑪,說你阿瑪是為了縱欲或者求長生而吃丹藥。”
雍正笑著說後,就擺手:“快去帶你八弟來!”
“嗻!”
但弘曆剛答應了一聲,就見蘇培盛走了來:
“主子,三阿哥來複旨來了,另外,廉親王內右門外跪著,說是請罪謝恩來了!”
弘曆聽後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廉親王這麼快就來請罪謝恩了。
弘曆沒有多言,隻先離開了養心殿,去了長春宮。
……
……
“我們福惠的四哥來接福惠去見汗阿瑪了,福惠開心嗎?”
年貴妃在弘曆表明來意後,就逗弄了一下福惠,問起福惠來。
“開心!”
福惠點頭,把兩小肥手往弘曆這裡伸了來。
於是,弘曆就笑著把福惠抱了起來,而去了養心殿。
年貴妃自然跟著一起。
“四阿哥,年依柔若在你身邊有不到之處,還請你多多見諒,旦有需要申飭責罰的時候,也請大可申飭責罰,不必太驕縱她,我們年佳氏自會感激您的恩德。”
而年貴妃也趁著與弘曆單獨相處的機會,提起年依柔來,還笑著說:“這也是她阿瑪請求我轉達的話。”
“貴妃母請放心,依柔她很本分,貴府的家風還是可見一斑的。”
啪啪!
弘曆一邊回著一邊朝福惠打著響指,打得福惠不由得想學,把小手指捏了又捏,卻總是不得要領。
年貴妃聽弘曆這麼說,隻嫣然一笑:“這便好!”
沒多久,弘曆就和年貴妃、福惠到了養心殿。
而待他和年貴妃、福惠到了養心殿,就見廉親王還跪在內右門。
時值五月,炎亢如火,大地流金。
老八已因此汗如雨下,連朝珠下的地,都濕了一大塊。
弘曆倒是沒想到雍正還讓老八跪著。
不過,他和年貴妃都默契地沒有多言。
弘曆甚至還指著養心門內的一隻小鳥給福惠看,以轉移福惠的注意力,以免他注意到老八跪等的場景。
在弘曆帶著福惠和年貴妃進入養心殿時,弘時已經奉旨離開。
故現在,隻有雍正自己在養心殿明間內。
弘曆來到雍正身邊時,就見雍正穿了一身寬袖圓領繡龍大襟漢服,還指著架子上的兩套漢服對弘曆和福惠說:“你們也換上。”
弘曆隻得聽命,讓雍正身邊的太監伺候他換了漢服,而小福惠則由年貴妃幫著換上。
弘曆發現,他的這套漢服與小福惠一樣,都是一套赤色盤領窄袖袍。
“宣郎世寧!”
在弘曆頗為驚異時,雍正這時還喚了一聲。
沒多久,弘曆就見一白人走了進來。
弘曆是聽說過郎世寧的。
隻是,讓弘曆意外的是,郎世寧是帶著畫具進來的。
“皇上!”
郎世寧進來後先行了一禮。
雍正則把弘曆拉到身邊,又抱起小福惠,笑著說:“畫吧!”
“嗻!”
弘曆不由得瞠目結舌,心想雍正自己喜歡穿漢服就算了,居然還喜歡帶著自己兒子穿漢服,還要人畫畫留念,這要是民間這樣做,得滅九族了吧?
大清最大的反賊在養心殿!
但弘曆發現,雍正似乎很陶醉於這種狀態,他不禁開始猜想,雍正這樣做,會不會有什麼深意?
而弘曆不得不承認的是,雍正現在這樣沉醉於sy,隻怕已經把跪在外麵的老八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