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眠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正拿自己當借口哄爸爸開心——溫予鶴看著那艘星艦,心裡確實很難受。
秦靖瀾敏銳地感知到了。
他們的精神海連在一起,情緒也輕微的連通。
時眠坐在地上,手腳冰涼。
這是顧封寒進去的第6個小時。
6個小時對於一直在等待的人來說其實很久,時眠一顆心被吊著,連呼吸都在顫抖。
溫予鶴一行人已經在10085荒星休整,他們在等秦溯辰最後調試一遍這些機甲戰士——它們的控製中心裡被書寫了嚴格的作戰和執行代碼,秦溯辰正最後確認這些代碼能發揮作用。
這也需要很久。
好在人員都已經撤離,又有黑暗向導溫予鶴坐鎮,他們並不著急。
10085荒星是離聯邦最近的星球,每一艘想要從聯邦進入帝國的星艦都需要經過這顆星球,九尾紅狐的藍色精神絲線已經覆蓋了整顆荒星,溫予鶴的精神海何其浩瀚,隻要他想,他就能掌握荒星的任何風吹草動。
又過了一個小時,地下室的門還是沒打開。
時眠手心裡全是冷汗,他等了一天,即使大腦亢奮至極,身體也已經叫囂著疲憊了。
他剛覺醒沒多久,他需要睡眠,小狐狸也需要休息。
可他要等顧封寒。
時眠的眼皮總是不受控製地閉上,幾秒鐘後,少年又會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渾渾噩噩地不知道重複了這套動作多少遍,耳邊終於響起了哢噠的開門聲。
時眠唰地站起身。
門隻開了一條很小的縫隙,精神力透過縫隙傳出來,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襲來,時眠皺了皺眉,踏出了第一步。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太清醒,但他已經把某個命令深深刻在心裡,如今竟然演化成了最簡單的條件反射。
門開了。
他需要進去。
時眠頂著壓力往前。
他是初生的sss級,精神力遠沒有顧封寒積累的多,此時能頂住壓力已經實屬不易。
於是時眠很緩慢地往裡走去。
他終於推開了門。
地下室不大,血跡蜿蜒,時眠瞬間清醒了。
他迅速鎖定了那個縮在角落的身影,地下室門的開關正在顧封寒手裡,小小的按鈕上已經滿是暗紅色的鮮血。
怎麼會出血呢?
時眠不理解。
他跑到顧封寒麵前,蹲下來輕輕地抱住他。
“我來了……”
顧封寒緩緩睜開雙眼。
時眠看到了他旁邊地方的軍刀。
還帶著血。
少年隻看了一眼,便心痛地移開目光。
顧封寒進去的時候沒帶刀,這把刀大概是男人一直放在地下室的。
他用來乾什麼呢?
時眠越想越心驚。
一個年紀輕輕就是sss級的哨兵,怎麼可能僅僅依靠自製力和忍耐力就能壓製住精神暴動——顧封寒的自製力確實很強,他竟然能心狠到用疼痛來喚醒理智。
一次兩次並不難,但他已經堅持八年了。
時眠雙手都在顫抖,他想抱緊男人,卻怕碰到顧封寒身上的傷口。
“我幫你……我幫你……”
時眠閉上眼睛,掩蓋住通紅的眼眶。
清風般舒緩溫柔的精神力緩緩進入顧封寒的精神海。
顧封寒悶哼一聲,強製著讓精神海打開,額角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眠眠。”
顧封寒竟然還有理智。
“彆讓自己受傷。”
他一遍遍叮囑。
“如果覺得疼就停下,我們時間很長,可以一點點——”
——時眠吻上了他的唇,也堵住了他沒能說出口的話。
“顧封寒。”
吻帶著血腥味,不知道是誰把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
“你要好好記得。”
吻畢,時眠認真地望進男人那雙有些渙散的眼眸。
“——我愛你。”
精神力瞬間湧入精神海。
一瞬間,疼痛蔓延在兩個人的腦中。
時眠嘴唇都在哆嗦,他湊過去,把自己埋進顧封寒的胸膛,藏住了痛呼聲。
陌生卻溫柔的精神力終於進去這早已滿是碎片的精神海,在能看出形狀的幾個碎片中,時眠看見了雪。
……好冷。
他操控著精神力,順著顧封寒在精神海中給出的大致輪廓,開始縫合。
每一步都是如死一般的折磨。
疼痛逐漸從大腦蔓延到全身,時眠咬著牙,生理性的眼淚無聲落下。
他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顧封寒和他一樣痛。
男人抱著懷裡的少年,想要把自己的手指遞到時眠嘴邊,讓時眠咬自己,而不是把唇瓣咬的鮮血淋漓。
可他的手上也全是還未乾涸的血液。
顧封寒盯著自己的手猶豫了一會,幾秒後,他低下頭,親吻他的救世主。
肉體根本無法忍受的疼痛隻想讓人了結自己的生命,苦澀的吻卻讓他們留住了理智。
猶如溺水者的海中浮木一樣,至少這一刻,他們是彼此的全部意義。
……
時眠昏了過去。
顧封寒的精神海被拚上了四分之一,這已經耗儘了時眠如今所有的精神力。
顧封寒抱著他,憐惜地親吻。
“辛苦了,寶寶。”
他在少年耳朵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眼中的心疼簡直要溢出來。
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在精神海帶來的劇痛消失後,它們又叫囂著卷土重來。
顧封寒抱起時眠,走進那間給少年留好的臥室。
他輕輕地放下他。
潔白的大床乾淨柔軟,顧封寒沒敢再碰他,隻是幫他脫掉鞋,然後蓋上被。
他在儘最大程度地不讓身上的血液弄臟時眠。
即使少年身上已經沾了不少。
顧封寒半跪在床邊,盯著時眠的睡顏,連呼吸都放的很輕。
“我也愛你。”
他嗓音沙啞,認真承諾。
一個輕飄飄的吻落在少年眉心,然後臥室的門被緩緩關上。
顧封寒站在門外,祈禱他的少年會有一個甜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