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分開了半個月，楊一木眼中的邪火幾乎要溢出來，林芳心頭直跳，紅著臉，轉身逃進了灶屋。
到嘴的魚兒豈能讓她溜走？
楊一木急吼吼跟了進去，好在輕車熟路，對地方也熟悉。
林芳掙了兩下便軟了，鍋鏟虛虛攥在手裡。本來還想鼓勵鼓勵他，沒想到楊一木壯誌未酬，剛上陣就敗下陣來，倒叫她哭笑不得。
楊一木喘著粗氣，臉上漲得通紅，活像隻鬥敗的公雞，卻仍不死心。
林芳抿嘴一笑，回頭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戳，“就你這本事，還學人家餓狼撲食？”
楊一木被她這一激，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你等著，今兒不叫你服氣，我楊一木三個字倒著寫！”
外頭天色漸暗，這頓晚飯怕是真要耽擱了……
晚飯時分，林芳端上來一盤紅燒肉，一盤拍黃瓜，一盤青椒燒小雜魚，一盆南瓜湯。
“肉買多了，這天熱放不住，壞了多浪費。”她邊擺碗筷邊念叨。
楊一木美滋滋地夾了塊紅燒肉，“要不咱們添個冰箱？剩菜也好存放，省得天天擔心壞掉。”
“錢多燒的？冰箱可不便宜，剩菜吊水井裡就是了，隔天還能吃。”林芳給楊一木倒滿一杯酒，“你喝點。”
酒瓶裡赫然泡著隻麵目猙獰的蠍子，楊一木看了，手一抖，渾身打冷顫，哪裡還敢喝，忙問，“這、這哪來的？”
“上星期給你收拾鞋盒，看你鞋子裡爬了蠍子，就逮著了，這玩意兒泡酒最補了，喝點吧。”林芳紅著臉道。
楊一木道，“瞎胡鬨個啥！這要喝出問題就壞了。”
林芳把酒杯推給楊一木，“喝不壞，小時候我爺經常這樣泡酒，怎麼就不能喝了。真有事，大不了我守寡。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喝吧，對你身體好。”
“這完全沒有科學依據”楊一木哭笑不得，就不想繼續說了，說多了都是徒費口舌。
但林芳這個娘們也是看似性子柔弱，就是執拗起來真要人命。而且有時候邏輯不在一條線上，在她看來守寡比死了還嚴重。
馮褲子的過把癮就死？還是樸完奎的死了都要愛？
“你信我的吧，行不？”林芳道。
“我留著下次喝。”楊一木盯著蠍子發怵。老家確實有人喝這個，楊勝利也喝過，可自己年輕力壯的不是可惜了嘛。
林芳執著地站他旁邊，他知道不喝不行的了，否則今晚這頓飯肯定吃不安穩了，隻得認命地捏著鼻子閉眼一口灌下，火辣辣的，燒得喉嚨發燙，好像穿腸毒藥一樣。
“慢點，慢點。”林芳欣喜地忙給他夾菜。
楊一木沒好氣地道，“這下可以了吧。”
林芳笑道，“可以了，可以了。”
吃完飯後，兩個人又溫存一番，不知道是不是藥酒作用，反正挺久。飯桌上的芥蒂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次日一早，楊一木也沒睡懶覺，吃了點早飯，提個袋子正要往方校長家去。
剛出門，迎麵撞見踱步而來的方校長，“師父早啊，散步呢？”
方校長捧著茶杯，嗯了聲，抬眼瞥見楊一木嘴上叼著煙，沒好氣地道，“你年紀輕輕煙癮不小，一天到晚抽那麼多乾嘛？”
楊一木不好意思地掐滅了煙頭，遞給他一個保溫瓶，“這個給你帶回來的，冬天可以泡茶，不怕涼了。”
方校長接過來端詳了一下，“鐵杯子泡茶也能喝？”
“裡麵是陶瓷保溫內膽的，這兩斤大白兔給師娘。”楊一木說。
“花裡胡哨，啥都沒我這茶杯好。”方校長把保溫杯塞回袋子，吸溜了一口茶水。
他的茶杯是方師娘用鹹菜罐做的，外麵用毛線織了防燙罩。這老頭子老稀罕了，有事無事總捧在手裡。
“有點事跟你說，邊走邊聊，也沒幾句話。”說著，方校長就往前走。
楊一木隻得跟著。
等走上小路，方校長道，“於書記想調你去鄉裡，職務先給你個鄉長助理，年後等鄉開了，再提你副鄉長，你自己什麼想法？”
楊一木心頭一跳。
於紅旗上輩子一直做到安州副市長，攀上這棵大樹，以後在政途上至少不會差。但官場沉浮，他自認沒有從政的天分，上輩子沒有，這輩子更沒有，不過不能拂了人家好意，該應付還得應付，於是搖頭道，“師父，我在學校挺不錯的。”
方校長瞅了他一眼，好奇地道，“你意思是不想去？”
楊一木點點頭，“嗯，一年三個月假，也不瞞師父，一旦去了政府，就不自在了。”
方校長瞪眼道，“照你這麼說，教書就為偷懶？”
“沒這個意思，開玩笑的。跟著師父踏實，我挺滿意的。”楊一木憨笑道。
“知道了。意見我會幫你傳達，儘量按你想法來。”方校長擺擺手，笑著道。
然後側著頭看了一下前麵的路口，又道，“你忙吧，少抽點煙。我去前麵轉轉，先走了。”
楊一木鬆了一口氣，看方校長走遠了，回家騎上摩托車就往東關街去。
到了方強新店的時候，一家人還在吃早飯，方兵正扒門檻上啃西紅柿，見到楊一木欣喜地朝屋裡喊，“哥，楊哥來了。”
“就十幾天，又長高了嘛。”楊一木摸了摸方兵的頭，又比劃了下身高。
“小楊來了，進來坐。”方強老娘熱情地招呼楊一木，又戳了下小兒子的額頭，“光躥個子，不長腦子，考試蒙題都能全錯。”
方兵委屈巴巴，“我也想蒙對啊，可真倒黴，考的全是我不會的”
“是，你不走運，成功避開所有正確答案。”方強散了支煙給楊一木，跟著老娘，補了方兵一刀，兄弟兩也鬥上嘴了。
楊一木真怕憋出內傷，忍著笑問道，“有得上就行了，錄取通知來了吧？進哪所高中讀書？還有一個月就開學了吧。”
方兵嘟嘟嘴，“沒，還有三天就開學了，後來我回富平。”
“不是九月一號報名嗎？”楊一木繼續道。
方強老娘冷笑道，“因為他出息著呢，老師舍不得他，非讓他複讀一年。”
“沒事，赤旗無懼萬壑深，繼續加油。”楊一木終於憋不住，不厚道地笑了，又把手裡的一個書包和一袋大白兔奶糖塞到方兵手裡，道，“書包是給你的，大白兔奶糖帶去學校分分吧，以後有不會的題也好跟人請教。”
方強老娘泡了杯茶，放到楊一木麵前，笑著道，“讓你破費了，坐嘛，這死孩子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