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律湮滅風暴的餘波像退潮的海，在聖殿穹頂撞出最後一聲悶響後徹底消散。
陸燼的脊背重重砸在碎石堆上，喉間突然泛起滾燙的腥甜——他本能地抬手去捂嘴，指縫間卻漏出一縷金紅。
"這是"他盯著掌心血珠裡流轉的暗紋，瞳孔驟縮。
那些細如發絲的紋路竟沿著皮膚攀爬，在手腕處勾勒出半圈年輪形狀，像極了被摧毀的世界樹根係。
"陸燼！"
沈璃的驚呼混著鎖鏈崩裂聲刺進耳膜。
他抬頭時正看見那枚斷裂的時之卡牌在她掌心騰起金光，卡麵裂痕裡滲出的血珠突然凝作鎖鏈，"唰"地纏上他的腰，又繞向不遠處半跪在地上的淩蘇夜。
"你眼睛"沈璃踉蹌著撲過來，發梢沾著未消的晶化碎渣。
她的瞳孔在接觸鎖鏈的瞬間裂開，左半邊是琥珀色的正常虹膜，右半邊卻翻湧出時之沙漏的漩渦，"你的左眼虹膜在吸收時間流！"
陸燼下意識摸向左眼。
指尖剛碰到眼尾，視網膜上的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紅光，血字在視野裡扭曲跳動："警告：檢測到'輪回核心'——宿主：陸燼左眼虹膜。"
"輪回核心？"他的聲音發顫。
記憶裡程硯溫文爾雅的麵容突然與瑪爾達的冷笑重疊，那些修補瓷器時說的"時間印記"，那些指導他解讀古籍時的"因果伏筆"，原來全是為了把這顆種子埋進他的眼睛。
"熵寂卡牌在共鳴！"淩蘇夜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
她原本按在胸口的手突然攥緊，指縫間滲出的黑霧不再是反噬的征兆，反而順著皮膚紋路往陸燼的方向湧——那是熵寂之力在主動牽引。
陸燼的界麵再次刷新，因果律鏈像發光的絲線在視網膜上交織：瑪爾達的血瞳→程硯金絲眼鏡後的算計→自己左眼深處跳動的幽藍光點。
光點周圍纏繞著無數細小的鎖鏈，每根鎖鏈末端都掛著模糊的人影——是他、沈璃、淩蘇夜，還有更多輪回裡的"他們"。
"這是輪回的臍帶。"沈璃的鎖鏈越勒越緊，時之沙漏在她眼中轉得更快，"程硯把核心藏在記憶裡，可每一輪的宿主都會是最接近因果律的人比如能看見數據界麵的你。"
"所以瑪爾達的年輪紋路會出現在我血液裡。"陸燼咬著牙撐起上半身，左手死死摳住左眼，"因為我是新的燃料池。"
淩蘇夜突然站起身。
她原本蒼白的臉此刻泛著病態的潮紅，熵寂卡牌在她掌心滲出幽綠的光，與陸燼手腕上的年輪紋路遙相呼應。"界麵顯示因果鏈閉環需要'宿主死亡確認'。"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靜，像在講解量子物理公式，"瑪爾達和程硯需要觀測到'陸燼'作為輪回核心的死亡，才能完成能量提取。"
"你要做什麼？"陸燼的界麵開始瘋狂閃爍，數據亂碼像暴雨般衝刷視野。
他看見淩蘇夜的指尖已經抵住自己咽喉，熵寂卡牌的尖角正刺破皮膚，"彆犯傻！"
"模擬死亡信號。"淩蘇夜笑了，那笑容像極了第一次見麵時她站在實驗室裡，舉著量子對撞機模型說"理論可行"的模樣，"熵寂之力能吸收任何能量形態，包括輪回核心的'死亡觀測值'。"
血珠順著卡牌邊緣滾落，在她鎖骨處綻開暗紅的花。
陸燼想撲過去，卻被沈璃的鎖鏈勒得動彈不得——時之鎖鏈泛著溫暖的金芒，他這才發現沈璃的晶化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她需要完全專注。"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熵寂卡牌和瑪爾達融合後，能騙過因果律的隻有'真實的虛假死亡'。"
界麵突然安靜下來。
陸燼的視網膜上隻剩下一行淡青色的字："因果律鏈波動：87。"他盯著淩蘇夜逐漸蒼白的臉，看著她的瞳孔裡瑪爾達的倒影被熵寂黑霧一點點吞噬，突然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聲響。
"成功了嗎？"他啞著嗓子問。
沈璃沒有回答。
她的時之沙漏突然倒轉，鎖鏈的金光開始變得不穩。
陸燼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見自己左眼裡滲出一線幽藍——那是輪回核心在掙紮，像被踩碎的螢火蟲，在眼眶裡明明滅滅。
"還差"淩蘇夜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她的手無力地垂落，熵寂卡牌"當啷"掉在地上，在石磚上砸出個淺坑。
就在這時，陸燼懷裡的時淵法典突然泛起溫熱的光。
僅剩半片的封皮上，原本模糊的紋路開始清晰——那是初代使徒的圖騰，纏繞著無數卡牌形狀的鎖鏈。
"小心"沈璃的鎖鏈突然鬆開。
她踉蹌著後退兩步，指向陸燼的胸口，"聖典"
陸燼低頭。
半片封皮的縫隙裡，有淡金色的光霧正在湧出。
那光霧逐漸凝成人形，輪廓與記憶裡所有古籍中記載的"初代混沌使徒"重疊——半透明的身影，左眼戴著時間沙漏形狀的眼罩，右手握著的，竟是方才斷裂的時之卡牌本體。
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的聖殿裡回響，而那道殘影的嘴角，正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因果律殘影的冷笑像淬了冰的針尖，紮進陸燼每一寸神經。
他看著那半透明身影指尖流轉的時之卡牌殘片，視網膜上的界麵突然炸開猩紅警報——全息投影在三人之間展開，血字如利箭穿透瞳孔："卡牌文明輪回倒計時：0天"。
"記憶臍帶？"沈璃的時之沙漏在右眼瘋狂倒轉，鎖鏈上的金芒突然變成刺目的銀白，"是說我們成了新舊紀元的記憶載體？"她踉蹌著抓住陸燼的衣袖，晶化的指尖在布料上劃出細碎的火星，"可程硯說過輪回核心需要宿主死亡才能啟動"
"他騙了我們。"淩蘇夜突然彎腰撿起腳邊的熵寂卡牌，黑霧順著她的手臂爬上脖頸，在鎖骨處凝成瑪爾達的血瞳印記，"倒計時歸零意味著所有因果律觀測者都會被抹除記憶，成為新輪回的'種子'。"她的聲音突然發顫，卡牌邊緣的幽綠光芒映得瞳孔發亮，"而我們會被當成肥料。"
陸燼的界麵再次刷新。
因果律鏈在視網膜上絞成亂麻，最中央的光點不再是幽藍，而是刺目的金紅——那是他左眼裡的輪回核心，正順著視神經往大腦深處鑽。
他突然抓住沈璃的手腕，將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左眼上："界麵提示'鏽蝕法典'虛影殘留是初代聖典的力量在對抗輪回。"他的聲音帶著破風箱似的沙啞，"我需要你用這隻眼睛裡的核心，重寫我的出生記憶。"
"你瘋了？"沈璃的瞳孔驟縮，時之鎖鏈"唰"地纏住陸燼的手腕，"這隻眼睛裡的是輪回核心，強行剝離會讓你永久失明！"
"那又如何？"陸燼突然笑了，血珠從眼角滑落，在下巴處凝成細小的紅鑽石，"總比變成下一輪的燃料強。"他另一隻手掐住左眼尾，指甲深深陷進皮膚，"界麵說'鏽蝕法典'能抵消部分代價再拖下去，等倒計時歸零，我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淩蘇夜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熵寂卡牌的黑霧順著兩人相觸的皮膚蔓延，在陸燼手背上凝成瑪爾達的冷笑紋路："我幫你穩定核心。"她的聲音像浸在冰裡的鋼針，"熵寂之力能暫時鎖住核心的活性——三秒，隻能三秒。"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能清晰感覺到左眼深處有東西在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蛇順著血管攀爬。
界麵在視野裡瘋狂閃爍，最後一行數據是："宿主存活概率：12。"他咬碎後槽牙，指尖猛地一扯——
劇痛像滾燙的岩漿順著神經炸開。
陸燼的左眼窩湧出金色的光霧，一顆流轉著年輪紋路的金色眼球被他捏在掌心，表麵還黏著細小的神經纖維。
沈璃的鎖鏈"啪"地斷開，她撲過來時眼裡的時之沙漏已經轉成血紅色："你這個瘋子！"
"沒時間了！"陸燼將金色眼球砸向沈璃掌心的斷裂卡牌。
時之卡牌的裂痕突然滲出銀光，像活過來的蛇纏住眼球，"用你的時之力重寫我的'出生記憶'——讓輪回核心認為我從未存在過！"
沈璃的指尖開始滲血。
她咬著嘴唇將卡牌按在眼球上，時之沙漏在右眼完全碎裂，化作漫天星屑："時之重寫需要因果錨點你的出生證明、第一聲啼哭、臍帶剪斷的瞬間"她的聲音逐漸虛化，"我需要你最原始的記憶碎片"
陸燼的界麵突然安靜下來。
他看見自己的記憶像被風吹散的紙頁，童年修複瓷器的碎片、第一次激活時淵法典的震顫、沈璃在古籍堆裡翻找時翹起的發梢、淩蘇夜在實驗室裡推眼鏡的動作所有畫麵都在金色光芒中扭曲變形。
"成功了嗎？"淩蘇夜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的熵寂卡牌突然崩成齏粉，黑霧如退潮的海縮進她體內，"界麵顯示因果鏈開始重組"
回應她的是瑪爾達的笑聲。
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虛空中轉動，從四麵八方湧進三人耳膜："孩子們準備好成為我的新了嗎？"陸燼抬頭時，看見因果律殘影正在消散，半透明的手掌按在他左胸位置，全息投影在空氣中凝結："輪回核心在你體內。"
金色光芒突然暴漲。
陸燼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七竅流出，意識像被扔進攪拌機的碎玻璃。
他最後看見的畫麵，是沈璃的時之卡牌徹底碎裂，淩蘇夜倒在碎石堆裡，兩人的身影都像被揉皺的畫紙，逐漸模糊成一片白光。
當意識重新回籠時，陸燼正單膝跪在冰涼的石磚上。
他下意識去捂左眼，卻摸到平整的眼皮——那裡沒有傷口，沒有疼痛，仿佛從未失去過視力。
界麵在視網膜上緩緩展開，最中央的血字讓他呼吸一滯："輪回核心活性：37。"
他的左胸突然傳來灼燒般的痛。
陸燼低頭，看見襯衫下的皮膚浮現出淡金色的紋路，形狀像極了被摧毀的世界樹根係。
遠處傳來沈璃的呼喚，聲音裡帶著他從未聽過的陌生與警惕："你是誰？"
而在意識深處，某個被格式化的角落，有細小的光粒正在聚集。
那是"鏽蝕法典"的虛影，正用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遊戲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