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桃道:“今天殿裡就來了個丁嬤嬤,她帶了兩個小宮女,旁的也沒什麼人了。哦,還有林女醫。”
像是第六感,馮幼螢驟然就想起了林見鹿的奇怪之處——她曾提及幫她尋找女兒,還說到蠱蟲,那是南疆才有的東西,而南疆是既桑的地盤。
但,會是巧合嗎?
馮幼螢本能地不相信巧合,第二天便坐在窗戶處,等著她來。
林見鹿也早早來了,麵色如常地含笑行禮:“見過王妃,王妃福壽安康。”
馮幼螢沒說話,揮手先讓哀蘭、紅桃下去了。
林見鹿覺察不妙,之前她學醫,是允許她們兩人在側的。
殿裡一時靜得針落可聞。
馮幼螢招手讓林見鹿上前。
林見鹿很乖順地上前,然後聽到刻意壓低的一句話:“我昨天收到了一封信。”
她很意外她會直接說出來,不過,也在意料之內,這位敬安王妃能迷得既桑暈頭轉向,還能從他那裡逃跑,自然是有些頭腦、手段的。
“什麼信?”
她滿眼懵懂,像是天真清澈的孩童。
馮幼螢輕笑:“林女醫要跟我裝傻嗎?”
林見鹿一臉無辜:“小人真不知王妃在說什麼,還請王妃明示。”
馮幼螢點了頭,冷聲吐出兩個字:“跪下。”
林見鹿:“……”
她很聽話地跪下來:“王妃息怒。”
馮幼螢捏高她的下巴,跟她目光對視,笑意盈盈:“你應當知道一句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林見鹿立刻佯裝惶恐,磕頭求饒:“王妃饒命。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王妃最是心善仁慈,切莫冤枉好人呐。”
“道德綁架我啊?我確實心善,可你們欺人太甚。”
馮幼螢懶得看她表演,直入主題:“我知道你不怕死,敢進宮的人,何惜一死?隻你想想,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你當真要為他而死嗎?我不說你會牽連到你的爺爺,隻說你,你還年輕,醫術又精湛,還是敬國第一位女醫,你的前途遠大,本可以為天下女子多做些什麼的。比如給她們樹立榜樣,比如傳授女醫……”
“王妃很擅長蠱惑人心。”
林見鹿輕輕一歎:“王妃想我怎麼做?”
馮幼螢抬手讓她起來,問道:“他的目的是什麼?”
林見鹿回道:“信上應也說了,他想王妃出宮,跟他回南疆。”
“怎麼出宮?”
“用易容術,我們互換身份,後天我休沐。”
“倒是安排的好。”
馮幼螢都想拍手稱快了,但話音一轉:“你是不是忘記我的腳傷了?”
她這腳一時半會動不了,哪怕跟她換了身份,一瘸一拐的,必引人懷疑。
林見鹿道:“隻要王妃同意,我的腳會受傷的。”
馮幼螢搖頭:“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你要跟我傷同一隻腳嗎?太巧合了。”
主要她也不想瘸著出宮,那樣落到既桑手裡,還是仰人鼻息、生死由人。
她不過是想借著他們的手,先逃出宮而已。
“就沒有彆的方法了嗎?”
她想知道有沒有方法讓她的腳迅速好起來。
就像現代運動員打的封閉針,有暫時不影響運動的即時效果。
“有倒是有,但對王妃的腳,可能會造成二次傷害。”
小命都快不保了,還怕什麼二次傷害?
“會瘸嗎?”
她隻關心這點。
林見鹿搖頭說:“不會,就是會加重傷勢,需要更多時間去調養。”
馮幼螢聽得意動:“感覺很不錯的樣子。”
林見鹿見她想用這個辦法,自然如她的意:“那就聽王妃的。等您回到主上身邊,有我哥在,保管你的腳傷會好的更快。”
馮幼螢點了頭,佯裝不經意地打聽:“你哥不是敬國人嗎?怎麼跟他湊一起去了?”
她雖然要離開,可也不想給敬國留下隱患。
畢竟太後待她不薄。
她想她能安享晚年。
林見鹿道:“我哥早年四處遊曆,也飽經戰亂之苦,有幸為主上所救,也算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馮幼螢不以為然:“所謂報恩,我很支持,可也不能盲目吧?你們是敬國人,須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此舉,嚴格說來是叛國了。”
“王妃多慮了。敬國跟南疆向來是友好鄰邦,南疆也從無北上侵犯的先例。”
“我不算先例嗎?你的主上對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王妃息怒。事關您跟主上的感情,小人不敢多言。”
“不敢多言還是不想多言,罷了——”
馮幼螢冷靜下來,她跟一個棋子較真什麼?
可這顆棋子安插在敬國後宮,也讓她不安。
她在皇宮待久了,聽蕭仰喊了那麼多聲“皇嫂”,已然不自覺想維護他的利益。
如果她抖露出林見鹿這個暗探,算是將功折罪嗎?
真是瘋了。
她自身難保,還擔心上蕭仰了。
“我對王妃、對敬國都沒有惡意。之所以聽令行事,也是哥哥所托。唉,實不相瞞,我哥哥用醫術誘惑我。”
林見鹿露出慚愧的模樣。
馮幼螢懷疑她在偽裝,不想被她的話影響理智,就讓她回去準備了。
“你明天再來,我們細說之後的行動。”
她打發出去,想一個人靜靜。
“是。”
林見鹿也給她思考的時間。
馮幼螢等她離開後,就寫了一首“林女奸細”的藏頭詩,放進香包裡,準備離開前交給紅桃。
不管她有沒有惡意,她都不想林見鹿留在皇宮。
“陛下萬安。”
外麵突然傳來紅桃的聲音。
馮幼螢嚇了一跳,忙把香包塞到枕頭下。
她大概是心虛,反應過分緊張了。
蕭仰一進來,就察覺她臉色有異:“皇嫂哪裡不舒服嗎?臉色這麼差?”
馮幼螢知道隱瞞不過去,就如實說:“陛下,你嚇到我了。”
果然,下一刻,聽到他問:“皇嫂又做什麼虧心事了?”
“是這個。”
馮幼螢從身後摸出劍簪,上麵細條金鏈子做的劍穗斷開了。
“陛下,對不起,我不小心給弄壞了。”
其實是她剛剛故意扯壞的。
她滿眼歉意地看著他,弱弱道:“這是陛下送我的第一件禮物,都怪我……”
“朕還以為是什麼。這東西壞了就壞了。你喜歡,朕再讓人給你做就是了。”
蕭仰說著,伸出手,想著看劍簪毀壞的情況。
馮幼螢明白他的意思,就把劍簪放到他手上。
也是這一放,蕭仰抓起了她的手,盯著她右手食指指腹的細長紅痕:“看來皇嫂弄壞它,用了很大力氣啊。瞧,這手指都差點勒破皮了。疼嗎?”
馮幼螢:“……”
欲蓋彌彰。
她犯蠢了,而他的眼睛是真尖啊!
就這也能讓他看出端倪?
怎麼辦?
老天是想亡她吧?
“皇嫂不給朕一個解釋嗎?”
“皇嫂就這麼不喜歡朕送你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