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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斷劍上的江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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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快看!"慕秋的七煞鈴指向遠方,隻見三隊人馬正以"北鬥陣"行進,胡曉峰的青鋒隊已能在眨眼間變換三種陣型,付明的飲刀隊放出的信鴿正掠過雲層,張開的磐石隊則用長刀在路麵刻下警示符號。雲逸忽然想起初組隊時的二十四人,如今百人之眾踏地成雷,連山間野獸都紛紛避走。

夜風裹挾著青草氣息襲來,七十二枚銅鈴與銀鈴共鳴,聲浪驚起林中宿鳥,在月光下劃出銀色弧線。雲逸望著漫天星鬥,想起蒼梧居士的"聚星成河",忽然輕笑——此刻他們何止是河,分明是燃燒的星河,要將魔教的黑暗照得透亮。

踏入水之森時,暮色如墨汁滴入清水,在林間緩緩暈染。雲逸的白馬踩過一具半腐的屍體,馬鞍上的銅鈴輕晃,驚飛了屍體上的烏鴉。昔日"水繞青林"的美景已化作人間煉獄:高達十丈的古木被攔腰斬斷,年輪清晰的截麵上爬滿屍蟲;三疊泉的瀑布變成血瀑,在岩石上濺起腥紅的水花;文人題詩的石壁上,"風花雪月"的字跡被腦漿糊滿,隻餘"血"字清晰如昨。

"嘔"黃桃轉身嘔吐,短刀"當啷"落地。慕秋的七煞鈴發出破碎般的急響:"公子,前方三裡,屍毒濃度超標。"雲逸皺眉,取出蒼梧居士所贈的"辟毒香囊"分給眾人,指尖觸到地麵凝結的血痂——那血痂呈紫黑色,中間凹陷如掌印,正是魔教"腐骨掌"的特征。他忽然想起唐秋雪最愛的《山居秋暝》,若她見此景,怕是要將琴弦彈斷。

張開的靴底碾碎半塊玉佩,"宋"字紋路裡嵌著蛆蟲,這是江南宋家的族徽。"三個月前,我還在洛陽見過宋公子"他聲音哽咽,"說要帶嬌妻來水之森泛舟"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枯枝斷裂聲。雲逸抬眼,隻見霧氣中晃著一道青影,那人每走一步,便有落葉粘在他褪色的青衫上,腰間佩劍的穗子隻剩半根,紅繩上還沾著乾枯的血漬。

"前輩!"雲逸率先迎上,卻在看清那人麵容時心頭一震——兩鬢斑白如霜,眼角皺紋深如刀刻,正是三年前在恒峪山見過的清風劍派長老徐長卿。老人腰間的"忘憂劍"已缺口累累,劍穗上的紅繩,分明是他女兒的閨中絲絛。

"徐師伯"雲逸的聲音發顫。徐長卿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卻又迅速被陰霾籠罩:"雲逸?你竟也來了可曾見過小女?她左眼角有顆淚痣,最愛穿月白襦裙"老人的手指向血泊中的斷劍,"她背著這柄「斷月」,說要學你師父,做斬儘不平的俠女"

胡曉峰等人聞言,紛紛低頭。付明悄悄將酒葫蘆藏在身後,生怕老人看見他腰間掛著的半塊絲絛——那是從一具女屍上取下的,與徐長卿描述的一模一樣。雲逸握緊老人顫抖的手,觸到他掌間的老繭——那是常年握劍所致,如今卻在不停發抖。

"徐師伯,"雲逸壓低聲音,"水之森一戰,清風劍派有三位弟子突圍,其中一位"他頓了頓,想起山腳下那個緊抱布偶的女孩,"左眼角有傷痕,背著斷劍,往東南方去了。"老人眼中忽然亮起火花,仿佛瀕死的油燈突然爆亮:"東南方是帝都方向!她定是去參加劍會,定是!"

慕秋彆過臉去,悄悄擦拭眼角。雲逸取出懷中的傷藥,輕輕替老人包紮滲血的指節——那是他在落葉堆裡翻找女兒時磨破的。"徐師伯且隨我等同行,"他將"星隕令"係在老人腰間,銅鈴與劍穗相撞,發出清越聲響,"待至帝都,我陪您一起尋她。"

夜風穿過殘枝,送來遠處溪流的嗚咽。雲逸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影,想起徐長卿曾在華山論劍時,一劍劈開三丈巨木的颯爽英姿。如今他卻像片枯葉,隨時會被風吹散。但腰間的銅鈴卻在此時輕響,狼頭圖騰在暮色中閃爍,宛如一顆不落的星。

隊伍重新啟程時,徐長卿堅持走在最前方,劍穗上的紅繩係著雲逸送的"俠義鈴"。雲逸知道,這不僅是尋找女兒的希望,更是一位老江湖對俠義的最後堅守。而他們這支隊伍,終將帶著無數這樣的希望,穿過黑暗,走向帝都——那裡有劍會,有真相,更有江湖的未來。

暮色漸濃,水之森的血腥味卻愈發濃烈。雲逸摸了摸腰間的銀鈴,七十二枚銅鈴與徐長卿的新鈴共鳴,聲浪驚散了盤旋的禿鷲。他忽然明白,江湖的殘酷從不是終點,而是——當無數如徐長卿般的人重拾信念,當無數如"星隕隊"般的隊伍聚星成河,再深的黑暗,也終將被俠義的光芒照亮。

付明踏前半步,酒葫蘆在腰間劃出半道弧線,牛皮繩與金屬環碰撞出細碎聲響:"晚輩曾聽聞前輩一柄「忘憂劍」斬儘嘉寶國七十二處匪巢,如今魔教肆虐更勝當年匪患"他故意頓住,目光落在徐長卿握劍的手上——那道形如扭曲樹根的傷疤正滲出淡淡血跡,分明是中過魔教"噬心掌"後留下的陳年舊傷。

雲逸順著付明的視線望去,心中驟然一動。蒼梧居士曾在《江湖百鬼誌》中描述過此掌:中掌者心脈俱焚,唯有至剛至陽的內功可壓製,而徐長卿竟能存活至今,可見當年功底之深。此時烏雲壓頂,第一道閃電劈開天際,刹那間照亮老人眼角的淚痣——那枚褐紅色的痣生在左眼角下方,宛如一滴未落的血,與他口中"徒兒左眼角淚痣"的描述分毫不差。

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點砸在眾人兵器上,濺起細碎的水花。徐長卿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順著白發流進衣領,卻一動不動,宛如一尊石像。付明攥緊刀柄的手已冒出冷汗,正要開口,雲逸卻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讓前輩靜一靜。"

時間在雨聲中緩慢流淌,胡曉峰的劍穗已被雨水浸透,慕秋的七煞鈴結了層水膜,黃桃則悄悄撐開油布,替受傷的同伴遮擋風雨。不知過了多久,徐長卿忽然發出一聲長歎,那聲音像是從五臟六腑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刻骨的疲憊與決絕:"二十年前,我在恒峪山見過蒼梧居士他說江湖如棋,落子無悔。"老人解下腰間殘劍,劍鞘上"忘憂"二字被雨水衝刷得發亮,"這柄劍曾忘憂,如今卻讓我憂思難解"

當殘劍重重磕在雲逸腳邊時,所有人都聽見了劍鞘碎裂的聲音。"在下徐長卿,清風劍派末徒,"老人單膝跪地,白發貼在額角,露出左側太陽穴的刀疤,"若蒙不棄,願以殘劍隨諸位赴湯蹈火。"雲逸見狀急忙伸手攙扶,觸到老人手臂時,赫然發現他內側刻著一行小字:"硯兒親刻,父勿念"——那是用斷劍劍尖刻的,筆畫間還嵌著陳年血垢。

"徐前輩快起!"雲逸的聲音混著雨聲,卻清晰有力,"您腰間的「忘憂劍」雖殘,卻比任何兵器都鋒利——因為它帶著對徒兒的牽掛,對江湖的熱忱。"他解下自己的"星隕令",係在老人腰間,七十二枚銅鈴與新鑄的銀鈴相撞,發出清越的共鳴,"當年師父用雪狼骨製鈴,說狼性雖孤,卻能聚群成勢。今日您的加入,便是狼群新的獠牙。"

隊伍重新上路時,徐長卿執意走在隊伍右翼,與胡曉峰的青鋒隊並肩。老人望著雲逸腰間的銀鈴,忽然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當年蒼梧居士製鈴時,曾說「此鈴響處,星隕刀現」,如今看來"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少年握刀的手上,"刀光已起,江湖的夜,該亮了。"

暴雨仍在肆虐,水之森的血水順著山勢彙成小溪,在眾人腳邊蜿蜒而過。雲逸握著破雲刀,刀鞘上的星隕鐵紋路與徐長卿劍鞘的裂紋相互映照,宛如兩代刀客的命運交織。他忽然明白,江湖的俠義從不是某個天才的獨角戲,而是無數人前仆後繼,用傷痕作勳章,用信念作火炬,在黑暗中踏出光明的路。

當隊伍走出水之森時,雨勢漸小。雲逸回頭望去,徐長卿正用衣角擦拭劍柄的紅繩——那是他女兒的絲絛,此刻在風中輕輕揚起,像一麵小小的旗幟。而他們的隊伍,正像這麵旗幟所指的方向,雖曆經風雨,卻始終昂首向前,因為他們知道:每多一個人握緊手中的兵器,江湖的正義便多一分勝算;每多一顆心堅守俠義,黑暗中的火把便多一束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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