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永徽七年的暮春,柳絮像雪片般飄落在醉仙樓的朱漆欄杆上。慕容尋歪在鎏金雕花的貴妃榻上,墨色錦袍半敞,露出胸前大片雪色裡衣,手腕上纏著的銀鏈隨著動作輕晃,墜著的玉墜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他指尖夾著半塊玫瑰酥,懶洋洋地伸向懷中嬌嗔的歌姬,卻在對方張口時突然撤回,引得滿堂哄笑。
“慕容公子又在逗鶯娘!” 二樓雅間傳來嬉笑,“這月的胭脂錢怕不是又要翻倍了?”
慕容尋漫不經心地掃了眼說話的人,眼尾微微上挑,桃花眼裡盛著三分醉意:“王公子若是眼饞,不如把春香閣的頭牌都包下來?” 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幾個黑衣蒙麵人破窗而入,寒光閃閃的刀刃直取慕容尋咽喉。
歌姬們尖叫著四散奔逃,慕容尋卻不慌不忙地將玫瑰酥塞進嘴裡,腳尖挑起滾落的酒壺,在黑衣人逼近的瞬間猛地擲出。瓷壺碎裂的脆響中,他身形如鬼魅般閃到一旁,隨手扯過榻邊的錦緞纏住手腕,眨眼間竟將兩個刺客的兵器繳了下來。
“當真是登徒子的做派。” 角落裡傳來清冷的女聲。慕容尋循聲望去,隻見窗邊站著個白衣女子,月白裙裾隨風輕擺,手中團扇半掩著精致的麵容,唯有一雙杏眼亮如寒星。
刺客們的攻勢愈發淩厲,慕容尋卻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張狂。他旋身躲過致命一擊,錦緞在夜色中翻飛如蝶,纏住刺客脖頸的刹那,低聲道:“告訴你們主子,想要慕容家的命,還得再練練。” 話音未落,寒光閃過,幾個刺客已倒在血泊之中。
醉仙樓裡一片死寂,唯有慕容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淩亂的衣衫,抬頭看向那白衣女子:“姑娘好眼力,不知可否賞臉共飲一杯?”
女子輕嗤一聲,團扇輕點桌麵:“慕容家的三公子,當真如傳聞中一般荒唐。” 她放下團扇,露出的麵容清麗脫俗,“不過能在十招內解決五個江湖殺手,倒也不像表麵這般紈絝。”
慕容尋挑眉走近,身上的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沈清歡沈姑娘,大理寺最年輕的女捕快,深夜出現在這是非之地,莫非也是來尋樂子的?”
沈清歡瞳孔微縮,沒想到對方竟能一眼識破自己身份。她收起笑意,正色道:“最近京城頻發刺殺案,死者皆是朝中重臣。方才那些人用的暗器,與之前幾起案件如出一轍。慕容公子,你當真與此事無關?”
慕容尋倚在窗邊,月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竟多了幾分肅殺之氣:“沈姑娘若有證據,大可將我押去大理寺。不過在此之前……” 他突然逼近,溫熱的呼吸掃過沈清歡耳畔,“不如先幫我包紮傷口?”
沈清歡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滲出的血跡,不知何時竟受了傷。她彆開臉,從袖中掏出金瘡藥:“堂堂慕容家三公子,也會中這種小傷?”
慕容尋任由她處理傷口,目光卻落在窗外搖曳的燈籠上,神色難得凝重:“沈姑娘可知,北唐邊境最近並不太平。那些看似普通的刺殺,或許背後牽扯著更大的陰謀。”
沈清歡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向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慕容尋輕笑一聲,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模樣:“沒什麼意思,不過是提醒姑娘,查案的時候小心些。畢竟……” 他伸手挑起沈清歡一縷發絲,“這麼美的姑娘,若是出了意外,我可是會心疼的。”
沈清歡揮開他的手,臉頰微微發燙:“油嘴滑舌!” 她收拾好藥箱,“今晚的事我會如實上報,慕容公子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
“一定讓沈姑娘滿意。” 慕容尋倚在門邊,看著沈清歡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笑容漸漸消失。他低頭看著染血的衣袖,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自那晚之後,慕容尋依舊在京城各處尋歡作樂,卻不知為何,那些風花雪月的場所裡,時常能見到沈清歡的身影。有時是在茶樓聽書,有時是在酒樓飲酒,看似不經意的偶遇,卻總能讓兩人聊上幾句。
這日,慕容尋又在城西的賭坊玩得興起,卻見沈清歡一身便裝走了進來。她徑直走到慕容尋身邊,壓低聲音道:“城東郊外發現一具屍體,死者是戶部侍郎的幕僚,死因與之前幾起案件相同。”
慕容尋把玩骰子的手頓了頓,漫不經心道:“沈姑娘找我作甚?我不過是個紈絝子弟,破案這種事,還是交給大理寺的各位大人吧。”
沈清歡皺眉:“彆裝了,慕容尋。我調查過,你看似荒唐,實則暗中收集了不少情報。而且……” 她湊近幾分,“我在死者身上發現了一塊玉佩,與你身上的玉墜材質相同。”
慕容尋神色不變,卻伸手將玉墜握在掌心:“沈姑娘這是在懷疑我?” 他突然握住沈清歡的手,在她耳邊低語,“不如我們打個賭,若是我能幫你找出真凶,你便陪我遊一次護城河。”
沈清歡掙脫他的手,臉漲得通紅:“誰要跟你打賭!” 可她眼中卻閃過一絲期待,“不過…… 若是你真有線索,我倒可以聽聽。”
慕容尋拉著她走到賭坊角落,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圖紙:“這是我近日得到的,上麵標注著京城周邊幾處可疑的據點。那些刺殺案的幕後黑手,或許就藏在其中。”
沈清歡看著圖紙,神色漸漸凝重:“你從何處得來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 慕容尋倚在桌邊,“不過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此事背後牽扯甚廣,就連大理寺內部,恐怕也有對方的人。”
沈清歡心中一驚,想起近日調查時遇到的種種阻礙,不由得相信了幾分。她收起圖紙,看向慕容尋:“為何幫我?”
慕容尋挑眉:“自然是為了與沈姑娘同遊護城河的機會。” 他湊近幾分,“況且…… 我也不想看著北唐陷入混亂。”
沈清歡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這個花花公子的身上,藏著太多秘密。但眼下線索難得,她也隻能選擇相信:“明日子時,我們在城西破廟彙合。若是你敢耍我……”
“沈姑娘放心,我慕容尋說話算話。” 慕容尋笑著將一枚玉佩塞進她手中,“這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沈清歡臉一紅,將玉佩扔還給他:“誰要你的東西!” 她轉身離開,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
夜色深沉,城西破廟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息。慕容尋早早就到了,倚在殘破的神像旁,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沈姑娘倒是準時。”
沈清歡提著裙擺走進來,月光透過破窗灑在她身上,映得她麵容愈發清冷:“情報呢?”
慕容尋將一張紙條遞給她:“根據線報,今晚有一批貨物會從這裡運出,那些刺殺案的凶器,很可能就在其中。” 他頓了頓,“不過對方肯定設了埋伏,我們得小心行事。”
兩人躲在暗處,不多時,果然見十幾個黑衣人押著幾輛馬車駛來。沈清歡正要動手,卻被慕容尋拉住:“等等,幕後主使還沒出現。”
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沈清歡瞪大了眼睛,竟是大理寺卿的親隨!那人正在與黑衣人首領交談,手中把玩的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赫然與死者身上發現的玉佩一模一樣。
“果然有內鬼。” 慕容尋低聲道,“沈姑娘,現在該怎麼辦?”
沈清歡握緊手中長劍:“先抓人,再逼問幕後主使!” 她率先衝了出去,劍光閃爍間,與黑衣人戰作一團。慕容尋緊隨其後,銀鏈在夜色中翻飛,如毒蛇般纏住敵人咽喉。
戰鬥異常激烈,就在沈清歡快要抓住那親隨時,一支冷箭突然射來。慕容尋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進懷中,箭支擦著他的肩膀飛過。
“小心!” 慕容尋護著沈清歡退到一旁,“對方還有後手。”
果然,更多的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兩人團團圍住。沈清歡看著漸漸不支的慕容尋,心中一緊:“你先走,我來斷後!”
“說什麼傻話。” 慕容尋笑著擦去嘴角血跡,“說好要帶你遊護城河的,怎能食言?” 他突然吹響口哨,遠處傳來馬蹄聲,竟是慕容家的侍衛趕到。
黑衣人見勢不妙,紛紛逃竄。那親隨也想趁機溜走,卻被慕容尋擲出的銀鏈纏住腳踝,重重摔倒在地。
沈清歡走上前,長劍抵住對方咽喉:“說,幕後主使是誰?”
那親隨咬牙切齒:“你們以為抓住我就能查出真相?太天真了!北唐……” 他話未說完,突然口吐鮮血,倒地身亡。
沈清歡皺眉:“被滅口了。” 她看向慕容尋,“多謝你今日相救。”
慕容尋倚在馬車上,神色疲憊卻依舊帶著笑意:“謝就不必了,記得答應我的事就好。” 他突然咳嗽兩聲,鮮血染紅了衣襟。
沈清歡臉色大變:“你受傷這麼重為何不早說!” 她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慕容尋,“我送你回府!”
馬車在夜色中疾馳,慕容尋靠在沈清歡肩頭,意識漸漸模糊。迷迷糊糊間,他聽到沈清歡焦急的聲音,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慕容尋在慕容府昏睡了三日才醒來,睜開眼便看到沈清歡守在床邊,眼圈微微發黑,顯然是一夜未眠。
“醒了?” 沈清歡遞過一盞藥,“大夫說你失血過多,需要好好調養。”
慕容尋接過藥一飲而儘,皺著眉道:“苦死了。” 他突然抓住沈清歡的手,“沈姑娘,那日在破廟,你是不是擔心我?”
沈清歡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誰…… 誰擔心你了!不過是怕你死了線索斷了!”
慕容尋輕笑一聲,眼中滿是溫柔:“沈清歡,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你了。第一次在醉仙樓,你明明害怕得要死,卻還強裝鎮定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沈清歡臉頰發燙:“胡說八道!誰害怕了!” 她彆開臉,“這次的事雖然抓住了那個親隨,可幕後主使依舊下落不明。大理寺卿最近也處處刁難,怕是與此事脫不了乾係。”
慕容尋坐起身,神色變得嚴肅:“我父親生前曾留下一份密函,裡麵記載著一些朝廷重臣的秘密。或許,能從中找到線索。不過……” 他看向沈清歡,“這份密函藏在慕容家禁地,隻有慕容家直係血脈才能進入。”
沈清歡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讓我以你的……” 她話未說完,臉已經紅透了。
慕容尋挑眉:“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進入禁地。沈姑娘,你意下如何?”
沈清歡猶豫片刻,最終點了點頭:“為了查清真相,也隻能如此了。不過…… 隻是逢場作戲而已!”
“那可說不定。” 慕容尋笑著湊近,“說不定戲著戲著,就弄假成真了。”
三日後,慕容府張燈結彩,慕容尋與沈清歡的訂婚宴轟動京城。表麵上是風光無限的豪門喜事,實則暗藏玄機。兩人在賓客的祝福聲中,悄悄潛入慕容家禁地。
禁地中機關重重,慕容尋憑借著兒時的記憶,帶著沈清歡小心翼翼地前行。終於,在一座密室中,他們找到了那份密函。
沈清歡展開密函,手卻忍不住顫抖:“上麵記載的,竟是北唐與鄰國勾結的證據!如果這些流傳出去,北唐必將陷入戰亂!”
慕容尋神色凝重:“看來那些刺殺案,都是為了掩蓋這個秘密。幕後主使,恐怕就是朝中想要叛國的大臣。” 他握緊拳頭,“我慕容家世代忠良,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就在這時,密室突然響起機關啟動的聲音。慕容尋臉色大變:“不好,有人發現我們了!” 他拉起沈清歡,“快走!”
兩人在錯綜複雜的地道中奔逃,身後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清歡不小心摔倒,慕容尋連忙將她扶起:“沒事吧?”
“彆管我!” 沈清歡推開他,“你帶著密函先走!”
慕容尋卻將密函塞進她懷中:“我來斷後!記住,一定要將密函送到陛下手中!” 他不等沈清歡回答,轉身迎向追兵。
沈清歡咬咬牙,含著淚繼續前行。終於,她找到了出口,卻看到慕容尋被一群黑衣人圍住,身上傷痕累累。
“慕容尋!” 沈清歡大喊一聲,揮劍衝了過去。
慕容尋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快走!彆管我!” 他強撐著與黑衣人搏鬥,卻漸漸力不從心。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馬蹄聲傳來,竟是大理寺的援兵趕到。原來沈清歡在進入禁地前,早已將消息傳給了信任的同僚。
黑衣人見勢不妙,紛紛逃竄。慕容尋再也支撐不住,倒在沈清歡懷中。
“你怎麼樣?” 沈清歡顫抖著雙手為他止血,淚水滴在他臉上。
慕容尋虛弱地笑了笑:“放心,死不了…… 還沒帶你遊護城河呢……”
沈清歡泣不成聲:“傻瓜,以後不許再這麼拚命了……”
在大理寺的全力調查下,叛國大臣終於被一網打儘。北唐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而慕容尋與沈清歡的故事,也在京城傳為佳話。
半月後的清晨,護城河上一艘畫舫緩緩而行。慕容尋倚在欄杆上,看著船頭的沈清歡,眼中滿是溫柔。她今日褪去了捕快的勁裝,換上一襲淡粉色長裙,在晨光中宛如仙子。
“沈姑娘,” 慕容尋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
沈清歡紅著臉彆開眼:“早就還清了。那次你受傷,我在你府中照顧了你半月。”
慕容尋輕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枚玉鐲,輕輕戴在她手腕上:“可我還沒兌現承諾。沈清歡,願不願意做我慕容尋一生一世的妻?”
沈清歡看著玉鐲,又看向慕容尋真摯的眼神,終於點了點頭:“好。”
畫舫在河麵上緩緩前行,遠處傳來悠揚的歌聲。慕容尋將沈清歡擁入懷中,這一刻,他不再是京城中荒唐的花花公子,而是一個願為心愛之人傾儘所有的男子。而沈清歡也明白,眼前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早已將她的一顆心牢牢抓住。
此後的日子裡,慕容尋收起了往日的紈絝作風,協助父親打理慕容家的生意,同時暗中為朝廷效力。沈清歡依舊在大理寺任職,成為了北唐最出色的女捕快。兩人攜手並進,共同守護著北唐的安寧。
每當夜深人靜,慕容尋總會抱著沈清歡,輕聲訴說著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情話。而沈清歡也會依偎在他懷中,聽他講述兒時的趣事,講述慕容家的輝煌曆史。
一年後,慕容府再次張燈結彩,慕容尋與沈清歡的婚禮盛大舉行。京城的百姓們紛紛前來祝賀,見證這對曆經磨難終成眷屬的戀人。
洞房花燭夜,慕容尋挑起沈清歡的紅蓋頭,眼中滿是愛意:“娘子,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慕容尋的命。”
沈清歡紅著臉垂下頭,卻又忍不住看向他:“那你可要好好護著我的命。”
慕容尋將她擁入懷中,低頭吻住那嬌豔的唇:“此生此世,定不負你。”
歲月如梭,多年後,當人們提起北唐的傳奇,總會想起那個曾經荒唐的花花公子慕容尋,和那個清冷孤傲的女捕快沈清歡。他們的故事,就像護城河上的畫舫,載著愛情與傳奇,永遠流傳在北唐的曆史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