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的,行臨身邊的這一圈朋友都不值得相信。
這是陶薑的潛台詞,是個人都能聽懂。
周彆聽了這話倒是沒惱怒,反倒是一臉興味地瞧著眼前這幕。但沈確不悅,語氣挺涼,“求著行臨帶路,要進古陽城的是你的朋友,既然不相信,現在中止還來得及。”
陶薑聞言冷笑,“進古陽城和相不相信你們是兩回事,所以我們的人才要跟著,畢竟,”她盯著沈確,眼裡像是淬了毒,“這個隊伍裡還有個綁架犯不是?”
沈確眼裡也是寒涼,“你說誰是綁架犯?”
陶薑恍悟,“說輕了,你不是綁架犯,是殺人犯。但凡我家如意身手差一點都能沒命,七個保鏢來對付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你是怎麼想的?還是你沈公子覺得隻要有錢就能擺平一切?”
沈確的臉色極其難看,但陶薑說得句句在理,一時間他也無話可駁。
一時間氣氛挺緊張。
還是喬如意出言打破了這氣氛,“擔心大可不必,你也沒必要跟著我冒險,留在外麵有個接應也好。”
陶薑的目光扯回來,落在喬如意臉上,“接應的人你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總之,我必須要跟你進古陽城。”
魚人有很想表現自己,“祖……”
見喬如意一個眼神瞥過來,他馬上把“宗”字生生咽下去。“後援您不用擔心,阿龍和阿虎也隨時候著呢。”
喬如意微微挑眉,看著魚人有也不說話。魚人有被她瞅得挺尷尬,清清嗓子申辯,“阿龍阿虎的身手和能力都挺不錯的,就是之前吧……沒機會展示。”
喬如意沒深究阿龍阿虎的能力到底有多強,思量片刻,轉頭看向行臨,“行老板,出來聊一下吧。”
已是日落時分。
天際的餘暉模糊一片,微紅的光線被暗暗湧動的沙塵遮掩,一層又一層的加重了顏色。
店門口斜方種了棵xj楊,上了年歲的粗木,風沙一過時,茂密的枝葉能攔下大批兵馬。
行臨站住樹下,被枝椏過濾的浮光濺在他的眉心,眼眸也似陷在暗影裡了。
“是你的朋友,你自己拿主意。”他淡淡說了句。
風水輪流轉,隻是喬如意沒想到風水能轉得這麼快。
她肅了眉眼,問行臨,“進古陽城,出事的幾率有多大?”
行臨看著她,沒回答。
喬如意見他沉默不語,一時間心裡便沒底了,追問他,“行老板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行臨注視著她,眸光裡沉澱著暗沉,像是化不開的黑霧,叫人捉摸不透。良久後他才開口,卻答非所問。“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
喬如意微微一愣。
見狀,行臨的眸色又暗了一層,“自己二話不說進古陽城,朋友來了才去考慮危不危險嗎?喬如意,你是太自信了還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連名帶姓叫了她名字。
喬如意怔住沒說話。
不是因為他的這番話,而是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態度。
不管是她太自信還是有沒有把自己當回事,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似乎……在生氣?
在因為她不為自己考慮而生氣?
“行老板,我孤身一人前往無掛無礙,但朋友在身邊就不同了,顧慮得自然要多。”喬如意冷靜地看著他,“沈確和周彆提出同行要求的時候,你不是也有了顧慮?”
行臨沒跟著她的節奏走,語氣不悅,“孤身一人無掛無礙?那你找我做什麼?”
喬如意微微蹙眉,這行臨是吃了槍藥了?
“他就這麼值得你去冒險?”行臨的臉色比這天色還難看。
喬如意著實不理解他為什麼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無奈笑,“行老板,他是我未婚夫,是打算結婚的人,你說值不值得?”
行臨滿腔的不悅像是驟然凝固般,看著她的眼神也有怔愣,似乎沒料到她能說得如此乾脆似的。
漸漸的,他眼裡的光變了,黯淡、楚痛、收斂。喬如意離得近,在捕捉到那份楚痛的瞬間,內心震蕩了一下。
是她看錯了嗎?
他不該對她有這種眼神吧,畢竟萍水相逢的關係。
“好。”行臨開口,嗓音聽上乾澀。
他似乎在壓抑某種情緒,雖說他看著很平靜,但從微啞的嗓音裡聽得出來。喬如意不清楚他這個“好”字指的是什麼,是妥協?是無奈?
正想著,行臨抬眼看向她,他的麵容已是波瀾不驚了,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出事的幾率很大。”
喬如意麵色漸漸凝重。
“但你的那位朋友,”行臨思量著說,“顯然跟周彆和沈確一樣是打定了主意,你甩不掉,倒不如多個人多份力量。”
喬如意沉默不語,可她心裡明鏡,行臨這番話沒錯。
“隨你朋友來的那個胖子,還有你朋友,一旦遇上危險的時候能顧好自己嗎?”行臨又問。
喬如意說,“顧好自己沒問題。”
就怕陶薑會為了她做些危險的事。
至於魚人有,她跟他不熟,也不說毫不關心吧,他畢竟體格在那擺著,陶薑能帶上他,說明他有過人之處。
行臨點頭,好半天才又說一個好字。
就這樣,一行六人組了一個進城團,比西天取經的隊伍還多一位出來。
行臨之前羅列的裝備隻是兩人的,如今人一多,不但裝備要增添,就連車輛也要增加。
周彆要幫著準備,行臨反問一句,“你有錢?”
把周彆給問eo了。
他要是有錢還至於在咖啡廳裡當孫子?
“讓沈確去準備。”行臨拍板。
沈確沒意見。
行動力也快,立馬就去打電話了。等安排完,他跟喬如意說,“你們的裝備我都一並備了,之前得罪過你,咱們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
喬如意沒客氣,心安理得地接受,主要是她真心不覺得沈確能有多大能力掀出花樣來。
倒是陶薑冷哼一聲,“有恩?”
沈確皺眉瞅了她一眼,但沒說話,不想無端挑起矛盾。
裝備和車輛沒那麼快到,行臨打算帶他們先去馬場。
除了沈確,大家都對去馬場這件事感到不解。
周彆雖說知道行臨進古陽城會用上馬匹,但還是忍不住問,“咱們不是備車嗎?一定要用馬?”
行臨點頭。
也沒多解釋彆的。
其他人雖有質疑,可行臨是領路人,自然是要聽他的安排。
馬場要次日一大早去,所以在規定好集合的時間後,陶薑就跟魚人有離開了,離開之前還問喬如意,“跟我走嗎?”
她住縣城外的賓館,魚人有和阿龍阿虎也住那,條件算不上多好,但勝在乾淨。
喬如意拒絕了,“懶得折騰。”
陶薑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
等陶薑走了後,周彆問她,“你朋友身手怎麼樣?”
喬如意想了想,“馬馬虎虎吧。”
周彆一聽挺感慨,這年頭女孩子的膽子可真大。
很快陶薑就發了條微信來。
喬如意早知道她肯定有話要說,否則臨出門前不會是那種眼神。果然,陶薑開門見山——
“你想勾搭行臨?”
喬如意啞然失笑,打了個“?”
陶薑:進了古陽城就是行臨說了算,隻有取得他的信任才能保障人身安全,所以你想用美人計拴住他,我也能理解。
喬如意翻了個白眼,想象力可真豐富。
她快速回複:行臨知道我進古陽城找什麼。
陶薑發了個吃驚的表情:薑承安?
喬如意發了瘋狂點頭的表情包。
微信那頭顯示“正在輸入……”,但一直沒有消息發過來,看得出陶薑在瘋狂措辭呢。
好半天——
說不準這更能引起他的占有欲呢?
喬如意差點被一口氣噎著,無語:你是被拚多多砍到腦袋了?
陶薑給了她一計手刀:我眼睛毒,看人看得準,行臨那種男人不是善茬,性子很強勢,不像是能輕易被人拿捏住的人。能點頭答應帶你進古陽城,或許目的也不單純。
喬如意: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任務,雖然算不上完全信任,但至少目前是同路人。剩下的事,看天意。
陶薑又沉默了好久,才問她:薑承安不可能還活著了。
喬如意盯著對話框裡的這行字,心頭的窒悶和難過就成了麻繩,將她一圈圈地纏繞,令她幾番呼吸不暢。
她回:如果是這樣,我背也要把他的屍體背出來,落葉歸根。
稍晚一些時候,周彆簡單弄了點夜宵。喬如意沒胃口就沒下樓,三個男人在樓下,不吵不嚷的,倒是挺安靜。
夜宵散了不到十一點,行臨回房後五六分鐘後,喬如意敲了敲他的房門。
三四聲過後,房門開了。
“什麼事?”行臨一手搭著門把手,一手拿著寬大毛巾擦頭發,低著頭也沒看門外的人。
有熱氣裹挾著冷冽的雪鬆氣息,喬如意的眼睛燙了一下。
行臨衝了澡,上半身暴露在空氣中,水珠順著脖頸滾落在起伏的胸膛上,倒三角身材在暖光裡泛著蜜色光澤,鎖骨凹陷處還有未乾的水痕,伴著呼吸在塊壘分明的腹肌間蜿蜒下墜。
浴巾鬆垮地係在腰上,人魚線若隱若現。他抓起毛巾擦拭後頸時,弘二頭肌隆起流暢的弧線,順便的,也看見了門口的喬如意。
他錯神,就一直保持毛巾抵著後頸的姿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馬上道,“我以為是周彆……”
喬如意盯著他性感的喉結,還有鎖骨至胸肌的弧度,似蓄滿最原始的張力,心想,這身材是簡直了。
“沒事,你不用緊張。”她雙手交叉環保胸前。
一句話把行臨說得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他清清嗓子,“有事?”轉念一想,肯定有事才來找他,又忙往旁邊一挪,“進來吧。”
喬如意沒半點扭捏,大大方方就進了屋。
衣角輕輕擦過他的浴巾時,行臨這才意識到自己唐突了,怎麼就讓她進來了?
他顯得不自然,“你……先等我一下。”說著便進了浴室。
喬如意抿唇淺笑,這還不好意思上了。
環顧四周,他的房間格調偏暗沉,與書房的感覺不同,添了更多的冷硬感。麵積不算小,一張實木中式床,床頭該放燈的位置卻放了燭台。
喬如意一時間興趣,走上前輕輕拿起一隻仔細打量。
這一瞧不緊要,竟是讓喬如意大吃一驚。她又看向床頭櫃上的另一隻燭台,果然是沒猜錯的。
是一對喜燭台,換句話說,是古時候放置新婚之夜的燭台。
眼下這對燭台以白玉製成,一隻繪有鳳,一隻繪有凰。喬如意經常遊走古物,眼睛毒得很。
瞧著燭台的年份……初步估算著是上千年的老物件了。
再一推算朝代,喬如意大吃一驚。
曾經有隻西漢時期的白玉朱雀形燈,是以一千九百多萬的高價競走。她手裡的這隻燭台,該是和田玉,玉質極佳。
但是……
喬如意越是打量就越是犯嘀咕,要真是古董,身上也該有古董歲月感的影子,怎麼能保存這麼新?
如果是仿造……不會是仿造,她看這種東西從不會看走眼。
可比那隻白玉朱雀形燈還值錢。
“喜歡?”
冷不丁揚起的嗓音嚇了喬如意一跳,怪她太專注了。手一哆嗦,燭台就滑了下去。
喬如意條件反射去抓,男人的大手卻快過她,穩穩接住了燭台。這一刻喬如意提著的一顆心終於安全著陸,長長地鬆了口氣。
這屋子裡沒鋪地毯,玉燭台一旦著地就是四分五裂的下場。暫且不說燭台值多少錢,哪怕一分不值那也是彆人的東西,打碎了總歸不好。
“抱歉啊。”喬如意轉身看他。
這麼一轉身,兩人就顯曖昧了。
行臨為了接燭台,胸膛幾乎是貼上她的後背,眼下就成了麵對麵,他和她的距離近在咫尺。
喬如意身後就是床頭櫃,沒有容她後退的餘地,可行臨有,他身後大片麵積。
但他沒動,一手托著燭台,低頭凝視她。濃密的眼睫垂落,遮住眼底閃過的隱隱情緒。
良久後他才說,“沒關係。”話畢,身體稍稍前傾,將燭台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