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驍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就是不喜歡蘇棠總是掛在嘴邊的話。
夫妻關係,她隻是將他當做了暫時一起過日子的搭檔。
在婚姻存續的時間裡,他要遵守作為丈夫的職責。
等不需要他了,就一拍兩散。
陸驍討厭這種感覺,可他也說不上來那股討厭因何而來。
他就是不喜歡。
“鍋冒開了。”
蘇棠愣了下,說完這句,轉身就跑。
看著她落荒而逃,陸驍麵上掛起一個笑。
從來都是蘇棠逗弄他,哪有他逗弄蘇棠的份兒。
今天算是扳回一局。
晚上吃飯時,蘇棠罕見的沉默了,都怪陸驍,莫名其妙的表什麼忠心。
搞得她現在跟他相處都不自然了。
陸驍老神在在,一點兒也不受影響,反而就著蘇棠做的辣椒醬,吃了兩碗麵條。
睡覺前,蘇棠習慣性的看書也沒看,直接睡了。
再開著燈麵對陸驍,她都要尷尬死了。
可惡啊,她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形象,被人家一句話給攻破了。
陸驍看著背對著自己的蘇棠,麵上笑意更濃。
他還以為蘇棠多厲害,原來是個紙糊的老虎。
第二天,陸驍起來時,蘇棠還在睡著。
她睡相很好,也很乖,晚上從不亂蹬被子。
窗外的陽光被窗簾隔絕,隻落下幾道散亂的光,照在她臉上。
陸驍甚至都能看清楚蘇棠臉上,被光籠罩的絨毛。
長而挺翹的睫毛顫動了下,他趕忙收回視線,套上衣服,逃也似的離開了。
蘇棠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眼。
好奇怪,剛剛怎麼感覺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位置,那裡早就沒了陸驍的身影。
被子疊成個豆腐塊,躺過的地方連個折痕都沒有。
自律,太自律了。
蘇棠坐起身穿上衣服出去洗漱,打算待會兒去醫院問問。
昨天走時,院長說讓她今天有時間再去一趟。
要麼就是再次麵試,要麼就是直接通知結果。
總之不管咋樣,這一趟她是必須得跑。
隻不過沒等她去醫院,麻煩倒是自己先找上門。
胡麗麗一臉憔悴的走進院子裡,蘇棠還沒說話,她就跪下來了。
嚇得蘇棠跟見鬼似的。
“你乾嘛?”
“蘇棠對不起,我已經深刻反省過了,我為我曾經的所作所為和你道歉。”
胡麗麗這一跪,四麵八方想看熱鬨的人全都湊上來了。
蘇棠看了眼圍觀的人,上去將胡麗麗拉起來。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兩個人的梁子已經結下,就絕不可能因為一個道歉而緩和。
蘇棠也沒打算和胡麗麗處成朋友。
“蘇棠,你心裡對我還是有怨氣的對不對?”
“我真的知道錯了。”
說著,胡麗麗一咬牙,又要下跪。
蘇棠拉著她,怎麼也不讓她跪。
跪來跪去的,改明兒自己這名聲又不好了。
她費多大力氣才讓大家對她感官好的,可不能再給破壞了。
“胡麗麗,你乾嘛啊?是不是想連累蘇棠背不好的名聲?”
“張翠,你怎麼那麼維護蘇棠,人家胡麗麗都這麼跟她道歉了,她還不接受,她要上天啊?”
張翠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就看到這一幕,她上去幫蘇棠拉了胡麗麗一把。
沒曾想,彆人聽到張翠的話,也為胡麗麗說話。
胡麗麗被張翠和蘇棠合力架著胳膊,第二次下跪終究沒成功。
她身體僵硬,臉色更加蒼白,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聲音帶著哭腔,更顯淒楚。
“蘇棠,求求你了……我……我離開家屬院,就沒地方可去了啊!工作也丟了,名聲也壞了,你大人有大量,給我一條活路吧……”
她刻意放大的哀求聲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圍觀者的耳朵裡。
人群中嗡嗡聲更大了。
同情弱者是人類天性,尤其胡麗麗這副走投無路的姿態,成功煽動了一部分人的情緒。
“唉,也是可憐……”
“是啊,蘇棠,她都這樣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一個姑娘家,真被趕出去,可咋辦?”
“就是,燒東西是不對,賠了錢,也認錯了,還要咋樣?”
“到底是滬上來的大小姐,心腸硬哦……”
這些議論像細小的針,刺向蘇棠。
她眉頭緊鎖,不是因為動搖,而是因為厭煩。
胡麗麗精準地抓住了她的軟肋,利用輿論搞壞她名聲。
蘇棠費心維持的形象,眼看就要被胡麗麗用弱者的身份撕開一道口子。
張翠氣得臉都紅了,衝著那些幫腔的人吼道。
“你們知道什麼!站著說話不腰疼!她可憐?她燒蘇棠藥材的時候怎麼不可憐蘇棠?那藥材多金貴!差點害蘇棠攤上大事!”
“現在裝可憐博同情,你們就吃這套?”
“她要是真心悔改,私下好好道歉不行?非堵著門當著這麼多人下跪?這安的什麼心!”
張翠的話擲地有聲,讓一部分議論聲小了下去,但也激起了另一部分人的不滿。
“張翠,你這話說的,胡麗麗都這樣了……”
“就是,誰還沒個犯錯的時候?趕儘殺絕就對了?”
場麵一時僵持,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蘇棠都沒吵,兩撥人吵得不可開交。
胡麗麗埋在臂彎裡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弧度。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隻要輿論壓力夠大,蘇棠礙於麵子,也得咬著牙的原諒她,讓她留下。
蘇棠深吸一口氣,鬆開拉著胡麗麗胳膊的手。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穿透嘈雜
“胡麗麗,你聽清楚。”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聚焦在蘇棠身上。
她站得筆直,眼神清亮,沒有憤怒,也沒有委屈。
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是因為我心腸硬,而是因為我看得出來,你不是真心悔過。”
“你跪在這裡,哭得這麼傷心,不是因為你覺得自己錯了,而是因為你害怕被趕出家屬院,害怕失去這個相對安穩的地方。”
蘇棠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胡麗麗精心表演下的真實意圖。
“而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是我的自由,沒有任何人,可以道德綁架我。”
“正如陸驍所言,如果那天,那把火燒在了屋子裡,你燒掉的,就不僅僅隻是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