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太郎徑直帶著金鵬和黑熊,走向石室一側相對空曠的位置,目光平靜地投向了那麵巨大的、如同窗口般的琉璃牆。
他的目標清晰無比:
觀察,了解,然後…征服!
至於幾隻蒼蠅的嗡嗡叫?
何必理會。
金鵬金色的眼眸中厲色一閃,背後收攏的羽翼微微張開一絲縫隙,一股銳利如刀鋒的氣息就要透體而出。
他金鵬大爺何等驕傲,豈容幾個雜毛畜生嘲笑自家老大?
哪怕老大長得是有點…呃…獨特,那也是自家老大!
輪不到外人說三道四!
“金鵬。” 龜太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清晰地傳入金鵬耳中,如同定海神針,
“狗吠而已,何必動氣?留著力氣,擂台上見真章。”
龜太郎的目光依舊鎖定在琉璃牆外的景象上。
金鵬聞言,那股即將爆發的銳氣瞬間收斂,他冷哼一聲,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掃過虎妖和狼妖,仿佛在看幾具屍體,然後也學著龜太郎的樣子,將目光投向外麵,隻是那眼神深處,戰意已經沸騰到了,隻等一個宣泄的出口。
顯然,他已經在心裡給那幾頭出言不遜的妖物判了“擂台上見生死”的死刑。
黑熊則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嘀咕:
“醜?俺覺得老大挺好啊…殼子上毛茸茸的,摸著肯定舒服…頭上那幾根毛,看著也精神…”
黑熊完全無法理解那些妖的嘲笑點在哪,反而覺得自家老大這造型挺順眼。
黑熊甚至有點想伸手去摸摸龜太郎殼子上的絨毛,但在龜太郎那平靜無波的氣場下,終究沒敢付諸行動。
黑熊甩了甩腦袋,把注意力也集中到琉璃牆外,甕聲問:
“老大,外麵打得挺熱鬨,咱啥時候能上場?俺肚子有點餓了…” 他的關注點永遠如此“純粹”。
龜太郎三妖的徹底無視,尤其是金鵬那如同看死物般的冰冷眼神,讓虎妖的笑聲戛然而止。
它琥珀色的巨眼中閃過一絲被冒犯的暴怒。
作為一頭入道中期的強大虎妖,在這候戰室裡也算是一霸,何曾被如此輕視過?
而且是被一隻它眼中“奇醜無比”的老烏龜無視!
“哼!” 虎妖發出一聲蘊含著威脅的低吼,巨大的尾巴重重拍在地麵,留下淺淺的凹痕。
它陰冷地盯著龜太郎的背影,獠牙在慘白燈光下閃爍著寒光,
“裝聾作啞?進了這萬妖窟唯一的角鬥場,是龍是蟲,擂台上自有分曉!本王倒要看看,你這身怪毛和幾根鳥毛,能經得住本王幾爪子!”
它已經將龜太郎列入了必殺名單。
那兩頭狼妖也感受到了老大的怒意,對著龜太郎三妖的背影齜牙低吼,獨眼狼妖更是用爪子在地上狠狠抓撓,發出刺耳的噪音。
石室內的氣氛因為龜太郎三妖的到來和虎妖的敵意而變得更加緊張、壓抑。
空氣中無形的敵意如同粘稠的膠質,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龜太郎對此置若罔聞。
說起來這東海,雖冠以“海”名,實則藏著不少玄機。
單是那些與逸雲大陸一般廣袤的島嶼,便零零散散分布著好幾座。
這些島嶼草木豐茂,山巒綿延,足以供養萬千陸地妖族繁衍生息;
而周遭浩渺海域裡,珊瑚叢、深海溝、洋流交彙處,亦是海中妖族的樂園。
如此一來,陸地上的走獸飛禽、草木精怪,與深海裡的鱗介水族、波流精魅,在數量上倒也相差無幾,彼此間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此時,龜太郎的心神已經完全被琉璃牆外,那座龐大角鬥場內所展現的、最原始也最殘酷的“道”之碰撞所吸引。
透過巨大而純淨的琉璃牆,角鬥場內部的景象一覽無餘。
其內部空間的廣闊令人震撼!
顯然運用了大量珍貴的空彌石進行空間拓展,使得這個位於地下深處的角鬥場,其規模甚至超越了海眼巨城下城許多大型建築。
穹頂極高,鑲嵌著無數散發著幽光的晶石,模擬著星空的景象,卻又帶著一種冰冷的、非自然的詭異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場地中央區域。
那裡並非一個擂台,而是整整十座巨大的、由某種暗紅色、仿佛浸透了無數鮮血的奇異岩石構築而成的方形擂台!
每一座擂台都高達數丈,邊長超過百丈,彼此間隔著寬闊的距離,由粗大的金屬鎖鏈和刻滿符文的石柱環繞分隔。
擂台表麵布滿了深刻的溝壑和坑洞,無聲訴說著曾經承受過的恐怖力量衝擊。
此刻,這十座擂台上,有七座正在進行著激烈無比的搏殺!
擂台之外,是一圈圈如同被巨手雕琢過的梯田式觀眾席,層層疊疊向上攀升,直到隱沒在穹頂投下的昏暗光線下。
那些由黑曜石砌成的觀眾席密密麻麻排開,座椅的縫隙裡還殘留著乾涸的血漬與碎裂的鱗甲,粗略望去,便是容納數萬妖物同場觀戰也綽綽有餘。
此刻雖未到滿座之時,卻已有上萬道身影擠在席位上。
青麵獠牙的山魈踩著前排的石欄狂嘯,八爪章魚妖的腕足纏在相鄰的石柱上搖晃,甚至有化為人形的蛇女盤在最高處的橫梁上,吐著分叉的信子俯視全場。
從上方俯瞰,這片攢動的頭顱與身軀便如同一鍋煮沸的濃湯,各種奇形怪狀的輪廓在其中翻湧,彙成一片奔湧著狂躁生命力的黑色海洋。
“嗷嗚——撕碎它!把那條滑溜的泥鰍剁成三段!”
一頭鬃毛炸開的黑虎妖猛地捶打身前的護欄,鐵鑄的欄杆被它拍出蛛網般的裂痕,唾沫星子隨著咆哮濺在前排的蛤蟆妖背上。
“上啊赤角!用你那對金角頂穿他的肚子!老子把百年妖丹都押你身上了,輸了就把你扒皮抽筋!”
穿戴著骨甲的野豬妖扯著嗓子嘶吼,渾濁的眼珠因興奮而布滿血絲,粗壯的蹄子在地麵上刨出深深的凹痕。
“蠢貨!用毒啊!往他眼睛裡噴!你留著那點毒液當嫁妝嗎?”
角落裡的蠍子精揮舞著尾鉤尖叫,尾尖的毒囊因激動而微微發亮,旁邊的蜈蚣妖則用百足拍打著座椅,發出密集的“噠噠”聲應和。
“咬斷脖子!往死裡咬!彆鬆口!”
“殺!殺!殺!”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咆哮聲、叫罵聲、助威聲混雜在一起,像一場突然掀起的海嘯,從觀眾席的每一個角落奔湧而出。
那些聲音裡裹著瘋狂的快意、嗜血的渴望、貪婪的期待,還有賭輸時的氣急敗壞,如同無數把鈍刀在耳邊反複切割。
儘管候戰室與觀眾席之間隔著三尺厚的琉璃牆,牆內還布有三重隔音法陣,可那狂暴的聲浪依舊像實質的衝擊波,順著磚石的縫隙、法陣的薄弱處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
在候戰室內掀起細微的震顫,一下下撞擊著每個角鬥士的耳膜,更撞擊著他們緊繃的神經。
那是一種能點燃靈魂深處最原始獸性的集體狂熱。
就像野火掠過草原,隻要有一隻妖開始嘶吼,便會有千萬隻妖跟著沸騰,連空氣都被這種狂熱染得滾燙。
即便隔著琉璃牆,候戰室裡的角鬥士們也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濃烈氣息。
那是新鮮的血腥味混著陳年血垢的鐵鏽味,是數萬妖物擠在一起蒸騰的汗臭味,還有打鬥時逸散的妖力碰撞後留下的狂躁能量餘波。
這些氣味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牢牢罩住整個角鬥場,讓人血脈賁張,指尖發癢,恨不得立刻衝上場去撕咬、搏殺,在血肉橫飛中證明自己的存在。
龜太郎縮在候戰室的陰影裡,綠豆大小的眼珠此刻亮得驚人,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快速掃過場內那七座正在激烈搏殺的擂台。
每一座擂台,都像一個被縮小的修羅場。
沒有規則,沒有憐憫,隻有最赤裸裸的叢林法則。
要麼撕碎對手站到最後,要麼被對手撕碎,成為下一場的血肉,或是觀眾席上新一輪賭局的談資。
擂台上的每一滴血、每一聲慘叫,都會引來觀眾席更瘋狂的歡呼,仿佛那些流淌的不是鮮血,而是能讓他們沉醉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