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喜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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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如水,潺潺流過,轉眼又是半年。

嶺腳的風一日緊似一日,枝頭葉色淺黃微枯,田疇間草根露出,一片斑駁。

年味兒便也在這冷清裡,悄悄起了頭。

薑義收了鋤頭,從田埂上踏著暮色歸來。

腳底的泥土踩得實在,背後寒意卻繞著膝頭打圈。

那新開辟的兩畝寒地,就在薑家原本十畝地的最外緣,緊挨著嶺坡,往前再幾步,便是山林了。

地勢偏僻,離村道人煙都遠,倒也落得個清靜。

風吹草動處,那一叢叢幻陰草正輕輕擺動,細細的葉尖泛著點青白的光。

遠遠看去,倒像是冷風裡抽出的骨節,森森透亮。

那片地種得稀疏,是故意留的空。

想著將來古今幫的小子們若要煉神清心,便來這兒靜坐一場,也算留條進路。

薑義推開院門,一股暖氣撲麵而來,飯菜香氣裡摻著點煙火氣,把他身上的冷意一並衝散了去。

堂屋裡燈火微明,柳秀蓮與薑曦正圍坐在桌前。

一人一張小板凳,中間攤著封信。

柳秀蓮眼睛緊盯著紙上那幾行字,眼裡亮亮的。

薑曦卻是低頭理著桌上那包從州府捎來的乾果,指頭細細地分著,笑意分明。

薑亮那小子,早先也就出征那回,搭著提親一事,給家裡捎過一封信。

除此之外,音訊稀疏,哪怕柳秀蓮催了幾回,也隻當耳旁風。

反倒是成了家之後,人就利索多了,規矩也多了,信也勤了。

月月都有一封,字寫得周正,信裡頭還絮絮叨叨的,不知是不是給文雅那丫頭熏染了去。

頭一封來得最急,便是報喜,說文雅已有了身孕。

薑義一腳跨進院門,鋤頭還擱在肩頭沒卸下。

柳秀蓮便抬起頭來,眉眼帶笑,聲音也帶著歡喜:

“剛收到亮兒的信,說今年怕是不能回來過年啦。”

語氣裡聽不出幾分遺憾,倒像是替兒媳分憂似的。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武備司那邊事緊是一樁,文雅那邊也快足月了,經不起路上的顛簸,這是主要的。”

說著話的工夫,手裡還撚著那封信,信紙翻來覆去地瞧著,仿佛上頭還有沒看細的字。

薑義聞言,隻“唔”了一聲。

一家子正說著話,院外忽地傳來些動靜,風聲裡夾了腳步,從那新辟的寒地那頭悠悠傳來。

薑義略偏了偏頭,循聲望去,果然見薑明與劉子安正帶著一隊人,往那片幻陰草地行去。

瞧那陣仗,多是幫裡頭的護法、堂主,平日也算是說話帶風、走路不帶土的主兒。

此刻卻個個神色凝肅,步履壓得極穩,仿佛不是去煉神靜氣,倒像是奔著哪處刀山火海去。

那片地,才開出來沒多久,幻陰草種得稀鬆,草氣雖淡,卻也帶了股骨子裡的寒清。

尋常人瞧著像是風過麥浪,清清爽爽。

實則一腳踏進去,那股子涼意能從腳底鑽進魂裡頭去。

尤其是初涉性功的年輕弟子,神意未穩,火氣未馴,最是容易叫這草氣攪了心神。

一時清明如洗,一時昏沉如醉,前念猶在,後念已浮,隻要神上頭、氣不穩,眼見著就得跌個大跟頭。

這等關口,自然得由幫主、副幫主親自押陣,隨時準備著將人撈出來。

院裡斜陽正好,落在磚縫之間,映出些溫吞光影。

薑曦站起身來,拍拍衣角,目光遠遠落到那幻陰草地邊上。

一群幫眾正神色凝肅地走入陣中,步子壓得低沉,像是踏著哪門子生死線。

她看了幾眼,撇了撇嘴,鼻尖一皺,臉上浮出點看不慣的神色來。

“就這點陣仗,也能嚇成那樣子。”

說著哼了一聲,語氣裡透著股子不屑:“上回我也走了一遭,清清涼涼的,也沒覺得多難。”

這話倒也不是吹大氣,以她如今根底,哪怕不運氣息,在那寒地裡睡一夜也無妨。

可惜這份本事,眼下卻換不來幾兩實權。

今古幫新開性功一道,全仗著劉家莊子出藥出法,劉子安順理成章接了主事之位。

半年下來,法子傳得快,丹藥發得緊,就連分發順序也隻聽他一人裁定。

一來二去,這位副幫主的威信,倒比她這個“第一副幫主”來得更像那麼回事兒了。

薑曦自然不服,眼角一挑,整個人跟隻炸了毛的小狸貓似的。

薑義瞥了她一眼,嘴角笑意輕淺,也不言語,隻蹲在門口慢悠悠地清理鞋底泥巴。

柳秀蓮接過院牆邊靠著的鋤頭,抖了抖泥土,順手擱到簷下,側頭低聲道了句:

“想著等年一過,我也得走趟州府。文雅那邊快臨盆了,我做婆婆的,總不好不在跟前。”

李家雖是大戶,裡外使喚人不缺,可這頭一個孫兒,終歸是自家骨血。

親娘坐月子,親婆婆張羅,才叫個齊全。

薑義擦淨了鞋,起身時隻點了點頭,語氣不重,卻應得利落:“也好。”

一旁薑曦早支著耳朵偷聽著。

這下聽真了,小臉登時亮了幾分,撲過來扯住柳秀蓮的袖子就嚷:

“娘!我也去!我要看二哥、看二嫂,還要看我的小侄!”

說得滿臉光彩,連“我的”二字咬得都帶點自豪。

薑義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裡帶了點笑,又像是無可奈何。

想了想,橫豎家中也無要緊事,終究是點了點頭。

小丫頭樂得一蹦三尺高,笑得腮幫子鼓鼓的,一抬腿就往幻陰草地那頭躥去了。

薑義站在門口,袖手看著她那背影在夕光裡一路跳跳蹦蹦,風一吹,小辮子像隻小尾巴似的甩來甩去。

他自然曉得這丫頭那點心思。

多半是想跑去那幫子弟子跟前,顯擺顯擺自個要“出遠門”的光景。

他輕輕歎了口氣,袖口一攏,眼裡那抹笑意還未散開,心頭卻忽然一動。

這丫頭,不知不覺,也快十二了。

模樣越長越像她娘了。

正瞧著地頭上那丫頭蹦跳歡實,院外村道邊,又晃過一道人影。

薑義微一側頭,隻見來人個子高挑。

正是劉家莊子上那仆從,肩膀上還扛著個毛茸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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