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
柳樹胡同。
江建兵和貓子帶著兩個聯防隊的走進一家典當行。
小鋪子藏在樓道裡,在樓道的右側開了一扇小門,顯得很隱秘。
要不是本地聯防隊的人帶著來,江建兵根本找不到這個門臉。
90年代末的典當行,在法理空白與生存欲望的夾縫中生存,屬於灰色地帶的金融黑市。
有的勞模工人,跑來當掉自己的勞模獎章,典當行竟然從上麵刮掉02克黃金。
江建兵走進典當行,鐵柵欄櫃台後麵的老板,其實就是地痞流氓,見到他們幾個人後,立即從一側的門出來。
“各位大哥,什麼事兒啊?”
江建兵點點頭,問道:“你貴姓?”
“姓李,您叫我小李就好。”
老板脖子上戴著玉石佛牌,右手的大拇指上還戴著玉扳指。
他從兜裡抽出中華,熟練的給人分派。
江建兵想了想,接過煙後,拿出打火機,給老板點上火。
“哎喲,怎麼能勞煩您呢。”
李老板點頭哈腰,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他雙手圍著火,把嘴裡叼著的香煙點燃。
江建兵知道,對方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在意身後幾個穿製服的聯防隊,這兩位才是大爺。
今天白天,江建兵和徐國良等人走訪了一整天,遭受了不少白眼,打聽消息還得照顧人家生意。
要是聯防隊的人過來問,這些店麵老板不僅不敢作妖,還得老老實實白送。
江建兵問道:“最近這些天,有沒有人來你這裡,典當黃金首飾和手表?
其中的一塊手表是‘西鐵城光’的牌子,還有一塊是鍍金天梭手表,都是男款的。”
老板搖頭,指著樓道裡停放的一排自行車:“公安同誌,我做的都是小本買賣,收的都是一些值錢的自行車、電視機這些。”
江建兵指了指他胸前的玉石佛牌和玉扳指:“你這是小本買賣?”
“假的!”老板拿起胸前的佛牌:“不信您摸摸,要真是玉石的,那是冰冰涼涼的,我這塊隨著氣溫升高,熱的發燙。”
江建兵伸手摸了摸,質感確實很粗糙。
老板笑道:“是吧?不值錢的,您要是喜歡,我送您。”
他打算取下來,江建兵抬手製止他:“彆,我可不敢要,我問問你,除了你這裡,這附近哪裡還有典當行?”
“燕子巷裡麵有一家,生意做的比我大,老板姓蔡,他收的都是黃金玉石,您可以去他那裡問問。”
“行。”江建兵點點頭,帶著人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老板就把門給關上了,回到鐵柵欄後麵,一個小弟湊過來,低聲道:“大哥,公安說的那兩塊手表,我們不是剛收的嗎?”
“噓,你他媽的小點聲。”
老板看了看門口,皺眉道:“我敢說實話嗎?老子拿錢換來的,平白無故交給公安,他們就發我一麵錦旗,虧不虧啊我!
你把嘴給我閉嚴實了,彆給我抖出去,前兩天來咱們這兒的那兩個人,不是什麼好人來著,你千萬彆給我惹出麻煩來。”
小弟點點頭:“行,再有公安來問,我學您剛才那樣敷衍他們。”
“對嘍!”
與此同時,江建兵從樓道出來,站在胡同裡,搔著腦袋:“貓子,這是第幾家了?”
“第三家。”貓子回答道。
“這狗日的破地方,典當行還挺多。”
“要不要問問徐叔,看看他那邊查的怎麼樣?”
“一會兒再問吧,咱們現在去燕子巷那邊看看。”
江建兵帶著貓子往前走,後麵的兩個聯防隊員懶洋洋地跟在他們身後,左看看右瞧瞧完全不在狀態。
這時候。
一個從他們相反的方向過來一個人,頭上戴著鴨舌帽,瞥了他們一眼後,他提著一個塑料袋,快速地走進了樓道裡。
樓道右側的牆上裝著一個燈泡,夏天的蚊蟲在燈泡周圍,密密麻麻的飛舞。
昏黃的光亮把男人的影子倒影在台階上。
他走上來後,伸手握住從燈泡上垂下來的燈繩。
“哢噠”一聲,他把燈繩拉下來,將燈給關掉。
他的影子一下子消失,樓道裡陷入黑暗之中。
男人轉身看向下麵的樓洞,外麵黑乎乎的,隻有左側的典當行發出一點點光亮,接著,他三兩步登上了三樓。
來到301,他快速地敲了三下門。
門立即打開了一條縫,男人敏捷地鑽了進去。
“張哥,外麵現在什麼情況?”一個聲音在黑暗中問。
張天橋走進客廳,把手裡的塑料袋放在茶幾上。
“我剛看見了兩個聯防隊的,應該是正常巡邏。我琢磨著,咱們是得走。”
剛才問話的李天全連忙點頭:“我就說了,早就該走,越耽誤下去,咱們越走不掉。”
睡在沙發上的雍萬財坐起身來。
“張哥,李哥,要我說,趁著天黑,現在就得跑,萬一被抓了,那我們就玩完了。”
張天橋抽出一支煙點上,看向他倆:“天全,你給我說一句實話,你倆在安南市乾的那一票,公安有沒有查到你們?”
李天全搖頭:“他們動作沒那麼快。”
屋子裡沒有開燈,隻有張天橋手上的煙頭燃燒著一點紅彤彤的火星。
見他半天沒說話,雍萬財催促著:“張哥,真的不能再耽擱了,咱們在儲蓄所打死了人,這幫公安肯定是拚了命找我們!”
張天橋剛要說話,他彆在腰間的bb機突然響了。
他取下bb機,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後,抬起頭來,指了指茶幾上放著的塑料袋。
“你們先吃點東西,我出去一趟,回來後,咱們馬上就走。”
張天橋轉頭看向李天全:“錢分好了沒?”
李天全走去臥室房間,出來後,手裡提著三個軍綠色腰包。
“一共搶了三十五萬,我和老雍一人分走十一萬,張哥你分十三萬。”
“行,我那份裡,拿出一萬塊錢給我,還有,把你的槍給我!”
李天全掏出一迭錢遞給他,從腰上取下手槍。
“張哥,你乾什麼去?”
“你彆問,你們先吃東西,等我回來,咱們就走!”
張天橋把槍揣在懷裡,將手槍插在後腰,他把手裡的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底使勁碾熄,然後打開房門,掩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