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樹胡同到下馬胡同,步行的話,需要半個小時。
張天橋在黑夜裡,不緊不慢的走著。
從大北街儲蓄所搶來的三十五現金,對他而言,並不覺得多麼興奮。
雖然,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錢,但總覺得少了。
前幾年,在南方,一夥人搶了一千一百萬。
這什麼概念?
吃喝一輩子都花不完!
不,兩輩子!
這個時代,誰沒有發財的夢啊?
張天橋亦是如此,他勞改了整整十五年,在監獄裡,他絕望,迷茫,但想著藏在外麵的那支槍,這帶給了他動力。
於是,在服刑十年後,最後這五年,他每天都在想著用這把槍,給自己後半輩子創造花不完的財富。
為此,他還找了兩個誌同道合的獄友,李天全和雍萬財。
原因無他,因為這兩個人和他一樣,是在服刑期間,被監獄裡的獄霸所欺負的對象。
他明白一道理,越老實的人,爆發力就越強。
勞改所受的苦,回歸社會後,會成倍的顯現出來。
果不其然,李天全和雍萬財合同幾個人,在安南市還乾了一票。
打死兩人,並搶走十來萬現金,以及一些金銀首飾、手表等等。
算上這次分到的錢,兩個人比自己還富有。
這讓張天橋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隻要手裡有家夥什,今天晚上逃出去,還能東山再起。
念及於此,張天橋的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
張天橋不是沒讀過書,他自己心裡明白,自己多少有點阿q精神,但如果不這樣,勞改的這十五年,他根本無法堅持住。
這會兒,張天橋正往下馬胡同走去。
路過一家蛋糕店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轉身走進了店內。
蛋糕是一種奢侈品,如果不是周邊有學校,根本不會在這兒開店,普通人哪裡能吃得起。
女店員站在貼著白瓷磚的水泥台後麵,頭上戴著白帽子,微笑著招呼道:“同誌,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買哪種蛋糕?”
張天橋指著玻璃罩裡的一款長方形蛋糕,這種蛋糕是文具盒形式,上麵用奶油塗抹著四個字:好好學習。
“我要這個。”
“好的,這款蛋糕28元。”
“好的。”
張天橋掏出錢包,付了錢,接過店員包裝好的油紙盒。
他訝然道:“不是玻璃罩裡麵那個?”
店員笑道:“那是樣品,您放心,這款是師父剛做的,學生都喜歡這款。”
“那行,謝謝你啊。”
張天橋提著盒子,走出店門後,向左右看了看。
一切如常,沒有任何覺得不對勁地方。
過了馬路,就是下馬胡同。
張天橋對這一帶可太熟悉了,但同時也覺得陌生。
畢竟服刑十五年,好多事情都變了。
當初那會兒,彆說蛋糕,能吃到一口甜的都是奢侈,買東西還得用糧票。
走進胡同後,張天橋沮喪的心情一掃而空。
他看了看胡同裡的小招待所,想著一會兒把蛋糕給那孩子吃,然後就把她媽帶到招待所來,狠狠地……
這騷蹄子,老子剛勞改出來,還不願意跟我好,拿一對金耳環給你,媽的,立即就換了一副笑臉。
這尼瑪上哪說理去?
錢,必須得有錢,再牛逼的女人,都得拿錢堵住她的嘴。
想到白小春這個女人,張天橋就覺得心癢難耐。
剛才bb機裡,就是白小春留的言,留言內容是:【我煲了湯,過來喝】
上次在家裡,她還遮遮掩掩,很不願意就範。
刺激倒是刺激,但是總覺得不夠味兒。
今天晚上,老子把一萬塊扔在你身上,我看你騷不騷!
老子非得拿著鈔票,狠狠抽你的臉,你的屁股!
張天橋走到t字路口,斜對麵就是農機廠的職工宿舍。
這會兒,門外亮著一盞路燈,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值班室裡的玻璃後麵,站著一個人影,因為報紙糊著上半截的玻璃,他看不清人。
張天橋正想要叫他開門,卻看見小門是開著的。
正好,這幫門衛狗眼看人低,用不著給裡麵的人打招呼。
張天橋走進大院裡,剛走了十幾步,他突然愣住了。
現在才晚上十點,要是平時,這會兒應該還有乘涼的人,但院子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正疑惑的時候,心裡一驚,趕緊想要退出去。
但這個時候,從值班室立即跑出來了兩個人,手持手槍,瞄著他的身體。
“不許動!”
“雙手舉起來!”
張天橋臉色慘白,因為過於緊張,他手裡的油紙盒掉在了地上。
他稍微側了側身,立即引起對方的呐喊:“我叫你彆動啊,張天橋,把手舉起來,快點!”
見對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張天橋心裡一驚,而且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看見從院子的幾個角落裡,奔出來七八個人,個個都是拿著手槍,往自己逼近。
“我去你媽的!”
張天橋熱血上頭,往圍牆跑去,圍牆的對麵就是肉聯廠的職工宿舍,牆高也就兩米,隻要翻過去,或許能有逃跑的機會。
見他要跑,此時,喊叫聲四起。
“老何,追上去!”
“彆追!小心他有槍!”
“老子讓你跑,你媽的!”
張天橋跑到牆根,看見後麵追來的人已經逼近了,他撩開衣服下擺,拿出槍,一拉保險,躲在金屬垃圾箱旁邊,舉槍就射。
“老何,躲開!”
何金波剛一閃開,“砰!”
槍口火花一閃,子彈呼嘯而去,打在何金波剛才站立的地方。
“砰,砰!”
張天橋對著另外兩個方向,連續扣動了兩次扳機,把人打退之後,他扯著嗓子吼道:“不怕死的,你們就過來,老子跟你們拚了!”
溫墨趕緊招呼其他人:“退,先退開!”
何金波躲在值班室的牆根下麵:“張天橋,你是跑不掉的,放下槍,自首的話,我們公安對你是有優待的!”
“去你媽的自首!”
張天橋把槍口拐了一個彎,對著何金波的方向盲開了一槍。
何金波把腦袋一縮,低聲罵道:“你個狗日的。”
溫墨和李海波幾個人站在正前方,但已經退出去五十米了。
手槍子彈雖然也能夠得著,但準頭小了很多。
他對著張天橋喊道:“張天橋,我警告你,放下槍,頑固抵抗,對你是沒有好處的,放下槍我們好好談一談。”
“你們是兵,老子是賊,我們有什麼好談的?除非你們放我走!”
“放你走,是沒可能的,但其他條件我們可以談!”
見他頑固,站在左側的鄭康喊道:“張天橋,你剛搶的錢,都還沒花呢,你就打算不活了?”
一想到這個,張天橋就熱血上頭,抬手就是給鄭康這邊來了一槍。
“砰!”
子彈打出去,在水泥地擦出一絲火花,但距離打中目標還有一段距離。
何金波嘲笑道:“個狗日的,搶了三十五萬現金,我看你是一分錢都沒花,就被我們抓著了,我是你的話,我乾脆一頭撞死算逑。”
“滾你媽的!”
張天橋大怒,拐著胳膊肘,腦袋從垃圾箱旁邊稍稍伸出來,抬手就瞄著何金波這邊,看樣子,他非得打中對方,出一口惡氣。
當他剛要扣動扳機……
“砰!”
“砰!”
兩聲槍響在他耳邊響起,與此同時,他持槍的胳膊像是被馬蜂蟄了一下,傳來一陣劇痛。
隨即,他的手槍掉在了地上。
張天橋抬頭一瞧,公安從三個方向飛奔而來。
他急忙伸出左手,準備撿起地上的槍。
“砰,砰!”
兩發子彈精準的打在了手槍掉落的地方,他急忙把手縮回來。
也就此時,何金波最先跑上前,抬起一腳就是飛踹過去。
緊接著,溫墨跑來,用腳後跟,將掉落的手槍往後一磕,手槍滑出去七八米,遠離抓捕現場。
何金波又是一腳踹在張天橋的腰上,然後把他的手腕死死踩住。
楊錦文沒有放下手槍,槍口穩穩的對準著張天橋,等李海波和鄭康一起上前,把人給製伏。
從剛才抓捕的情況來看,毋庸置疑,張天橋是一個死硬分子,這會兒對他有多溫柔,他一會兒就有多倔強。
忙乎了好一會兒,何金波給張天橋上了手銬,他的右胳膊鮮血淋漓,臉上也是肉眼可見的腫脹起來。
特大搶劫案的嫌疑人,而且還持槍拒捕,在抓捕過程中,他的臉在水泥地摩擦,造成了傷痕,這很正常。
張天橋被提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楊錦文。
因為剛才打他的那兩槍,就是這個高個子開的。
緊接著,張天橋被帶去了門衛值班室。
因為剛才響起了槍聲,所以農機廠的職工,都站在陽台上看熱鬨,膽子大的,還下了樓。
李海波趕緊招呼聯防隊,叫他們把這些住戶喊回去,彆一天看熱鬨不嫌事兒大。
楊錦文收了槍,快速走進值班室,對著溫墨耳語道:“開了槍,得快點審才行,以免其他兩個歹徒聽見槍聲逃竄。”
李海波開口道:“放心,我已經通知了羅支隊,他已經帶人過來了,那兩名歹徒跑不出去的。”
楊錦文提醒道:“那把56還沒找到,小心為好,要是傷及無辜群眾,那就麻煩了。”
茲事體大,李海波咬了咬牙,死死地盯著被按在椅子裡的張天橋。
“我來審,我不信撬不開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