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錢昌榮就找到楊鳴。
“下午三點,永利皇宮貴賓室。有件事我必須提前和你說清楚。”
楊鳴從窗前轉過身:“說。”
“湯先生有個習慣,他喜歡在賭桌上判斷一個人值不值得合作。”錢昌榮搓了搓手,“這是個私人牌局,主玩德州,他不會直接表明身份。”
他頓了頓接著說:“記住,不管發生什麼,都要裝作不認識他。”
楊鳴點點頭,沒再多問。
下午兩點四十,錢昌榮帶著楊鳴走進永利皇宮。
他們徑直穿過主賭場區域,來到一條安靜的走廊。
錢昌榮在一間包廂門前停下,對楊鳴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就不進去了。”
楊鳴整了整領帶,推門而入。
貴賓室內,一張橢圓形牌桌占據中央位置。
柔和的燈光從上方投下,桌麵被映照得如同一片祖母綠的湖水。
桌邊已坐了六個人,另有一名西裝筆挺的年輕荷官站在桌旁。
楊鳴一眼就認出了湯誌龍。
五十出頭的年紀,深藍色西裝,氣場內斂卻不容忽視。
他正專注地整理麵前的籌碼,頭也沒抬。
荷官看了楊鳴一眼,微笑著說道:“貴賓,請入座。”
楊鳴點頭致意,在荷官指引下坐到了距離湯誌龍三個位置的座位上。
“各位,牌局規則如常。底注兩萬,小盲注四萬,大盲注八萬。最低買入五百萬,無上限。”荷官宣布道,“祝各位貴賓好運。”
籌碼落在桌上的聲音很快響起,第一手牌開始發放。
楊鳴拿到的是方塊a和紅心10,位置在按鈕後一位。
前麵幾人相繼棄牌,輪到他時,他加注到二十萬。
大盲注位置的中年男人思考片刻後跟注,其餘人棄牌。
翻牌是紅心a、草花10和紅心5。
對手下注五十萬,楊鳴跟注。
轉牌是方塊5,對手再次下注,這次是一百萬。
楊鳴看了眼牌,兩對。
他抬眼掃了一下對手,又不經意間瞥了湯誌龍一眼,後者正平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跟。”楊鳴說。
河牌是紅心k,對手猶豫了,最後推入兩百萬籌碼。
楊鳴略一沉思:“跟。”
對手翻開底牌:黑桃5和方塊2。
三條5。
楊鳴亮出自己的牌,兩對,輸了這一把。
對方收走籌碼,楊鳴臉上沒有任何波動,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幾手小牌過後,楊鳴的位置變成了大盲注。
這一輪他拿到紅桃a和紅桃k,同花高牌,標準強牌。
前麵有人加注到四十萬,又有兩人跟注。
楊鳴再加到一百萬,隻有最初加注的人跟進。
翻牌:紅桃q、紅桃10、梅花2。
楊鳴看了一眼,同花聽牌,還有順子可能。
他下注一百五十萬,對手跟注。
轉牌是黑桃9,楊鳴保持節奏,下注兩百萬。
這一次,湯誌龍的目光停留在楊鳴身上多了幾秒。
河牌:紅桃j。
楊鳴內心一動,同花成型,而且是皇家同花順,牌麵最大。
他沒有立刻下注,而是敲了敲桌麵,示意過牌。
對手猶豫片刻,推出三百萬籌碼。
楊鳴看著籌碼,慢慢推出六百萬,加注。
對手盯著楊鳴看了幾秒,搖搖頭:“不要了。”
楊鳴收走籌碼,大約贏了六百多萬。
他沒有刻意展示底牌,隻是將牌麵朝下推給荷官。
“不秀牌嗎?”對手有些好奇。
“贏了就行。”楊鳴簡短地回答。
這時,湯誌龍輕輕笑了一聲:“年輕人牌打得挺有耐心。”
這是湯誌龍第一次開口評論,聲音中帶著幾分審視。
楊鳴隻是微微點頭,表示感謝,沒有多言。
接下來的幾手牌,他小贏小輸,總體繼續贏錢,籌碼堆積到了將近一千多萬。
關鍵的一局終於來了。
楊鳴坐在槍口位,拿到一對黑桃a和梅花a,口袋火箭,德州撲克最強起手牌。
按鈕位的湯誌龍率先加注到四十萬,楊鳴思考片刻,再加到一百二十萬。
其他人迅速棄牌,隻剩他們兩人。
湯誌龍看了楊鳴一眼,跟注。
兩人獨自進入翻牌:梅花k、方塊10、紅桃2。
楊鳴下注兩百萬,湯誌龍跟注,神情淡然。
轉牌:紅桃k。
楊鳴盯著牌麵。
兩對k和a,非常強勁。
但這張k也給對手帶來了可能性。
他推出三百萬籌碼,湯誌龍毫不猶豫地跟注。
河牌:梅花k。
楊鳴內心一沉。
牌麵上三條k,而他手裡有對a。
葫蘆已成定局,但誰的葫蘆更大?
楊鳴維持著平靜的表情,推出一百萬籌碼。
湯誌龍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全押。”
幾百萬籌碼推到桌中央,楊鳴麵臨抉擇。
以他分析,湯誌龍最可能的手牌是k配高牌,形成四條k。
即使是kq或kj,也是葫蘆,而且比他的大。
楊鳴注視著那堆籌碼,臉上看不出喜怒。
桌邊氣氛凝固,其他人都屏息觀望。
“你確定要這麼玩?”楊鳴忽然抬頭看向湯誌龍,聲音平靜。
湯誌龍眼睛微眯:“每個人都有選擇權。”
楊鳴笑了笑:“我跟。”
所有籌碼推入牌桌中央,超過一千五百萬。
湯誌龍翻開底牌:紅桃k和黑桃q。
四條k。
楊鳴亮出對a,葫蘆,輸了這把。
“很遺憾。”湯誌龍說,目光始終停留在對方臉上,觀察他的反應。
楊鳴隻是淡淡笑了笑:“牌桌無常,這把你贏我,下把未必。”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懊惱或不甘,仿佛輸掉的不是大幾百萬,而隻是幾個小錢。
“繼續?”湯誌龍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
楊鳴看了看表,搖搖頭,“今天到此為止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西裝。
湯誌龍聽出了這個回答的弦外之音,也跟著站了起來。
“幾位繼續,我和這位朋友有些話要談。”他對其他牌友說道,然後對楊鳴做了個手勢,“請。”
他們走進貴賓室旁邊的一個小會客廳。
房間內陳設簡單卻奢華,兩張真皮沙發相對而坐,中間是一張水晶茶幾。
“坐。”湯誌龍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到對麵,“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
楊鳴點點頭:“知道。”
“我也知道你是誰。”湯誌龍打量著他。
楊鳴沒有接話,隻是等待對方繼續。
“你剛才那把牌,明知我有四條k,為什麼還要跟?”湯誌龍忽然問道。
楊鳴直視對方:“不到開牌的時候,誰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確定對手手裡有什麼牌。輸我也要輸個明白。”
湯誌龍笑了:“灑脫。但生意場上,一旦輸可就真輸了。”
“那要看對手是誰。”楊鳴語氣平淡,“今天坐在這裡,我不是來證明我有多能贏,而是來認識您。幾百萬,值。”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他們都是聰明人。
湯誌龍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剛才的牌局,我看出了幾點。你不貪,贏了大牌不秀,輸了大牌不惱。你有耐心,有些牌能等則等,能棄則棄。最重要的是,你懂局勢。”
他放下茶杯,不再藏著掖著:“如今王名豪已經死了,南城應該就是你說了算,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擴展。”楊鳴簡短地說,“物流、房地產、娛樂,缺的隻是資金。”
“賭場呢?”
“有意向,缺經驗。”
湯誌龍滿意地點點頭:“阿榮的金福彙,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考慮在南城增加投入。”
“什麼條件?”楊鳴直接問道。
“六四分。我六你四。”
“三七。我七你三。”楊鳴不急不緩地反擊,“你提供資金和經驗,我負責運營和保護。”
湯誌龍眉頭一挑,顯然沒料到對方會直接還價,而且還價幅度這麼大。
“你很自信。”
“不是自信,是現實。”楊鳴看著對方,“你想在南城擴張,我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對視片刻,湯誌龍忽然笑了。
“我聽人說你不簡單,果然如此。這樣,我們五五開如何?”
楊鳴思考了幾秒,點頭:“可以。但具體合作模式,還需要詳談。”
“當然。”湯誌龍站起身,“今天就到這裡。這兩天我會安排人帶你參觀幾個場子,看看具體是怎麼運作的。然後我們再坐下來談細節。”
楊鳴也站了起來,伸出手:“期待合作。”
湯誌龍握住楊鳴的手:“我也是。順便問一下,剛才那把牌,如果你的對手不是我,你會怎麼打?”
楊鳴微微一笑:“轉牌那一輪就收手了。河牌出現第三張k,葫蘆基本確定。我會假裝考慮,然後棄牌。”
湯誌龍點點頭:“聰明。不過,偶爾冒險也未嘗不可。賭場生意,就是要會算牌,也要會賭。”
“會賭,但不能貪心。”楊鳴補充道。
“說得好。”湯誌龍鬆開手,“回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