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八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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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一怔,手心微鬆開,滾出一串玉橡實來,錦線編穿,粒粒紅肉褐蓋,雕的纖毫如生,似樹上剛掉下一般,正是所謂“姻親信物”。

昨兒輾轉不得眠,翻將出來再看,工匠巧心不提,尋常富貴,哪能拿個少見的紅籽褐皮玉,給孩童作隨身玩意兒。

乳母順手將豆湯放在桌上,要幫著先收,門口一聲“阿娘”,崔婉才應,謝熙蹦跳著跑了進來,兩個女使追前追後的跟。

崔婉趕忙換了個臉色,俯身伸手,等人走近笑著將人抱起放在腿上坐著,低聲細叮嚀:

“說了幾回行走慢些,你爹爹昨夜可是回了,讓他瞧見,定要抓你和小哥去進學了。”

說話不忘手心往謝熙額頭貼了一貼,天越發熱,小兒汗多,不看得緊些,風一來就病好些時候。

謝熙在崔婉懷裡扭動不肯老實,一眼瞧見桌上串墜子,跟著伸手抓起,“這是王家哥哥給我的,我記得我記得。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蕪岡,幾曝複幾蒸,用作三冬糧。”她向著崔婉得意問:“娘親是不是,我背的好不好,怎麼最近王家哥哥不來了?”

“姐兒自家三個哥哥,可不好惦記彆家哥哥啊。”崔婉乳母搶著話,作勢要將那串墜子從謝熙手裡拿了去。

“自家哥哥不好,早間要進學,午間有課業,晚上還抄書本,一個也不陪我玩的,王家哥哥好。”

謝熙將墜子抖的“叮當”響,續問道:“王家哥哥什麼時候來,咱們給春娘娘做花餅那天,他也沒來,梬娘娘也沒來。”

“天上菩薩過壽,你王家哥哥做童兒,吃桃去了。”崔婉乳母笑著哄。

“怎麼不帶我去?”謝熙一個挺身從崔婉懷裡跳下,氣鼓鼓問。

崔婉身子一顫,趕忙把人摟在懷裡,連聲嘟囔:“黃口胡言,莫怪莫怪。”

這事兒實了不得,好歹把謝熙哄由女使帶去彆處玩,崔婉與乳娘道:“前兒郎君未回轉,我遲遲拿不定個主意,昨夜見他不喜,我又想歇了心思。

現此處一想,便是那孩子齊全回來才學芝蘭又如何,王家現兒個已是不好,將來總不能,也不知阿家是不是歇了心思,竟不曾再提與我。

如此,你趕緊著人往我爹爹娘親處走一趟,也看看家中有沒個合適的,商議商議,趕著個日子,就帶來吧。”

“是不是與老夫人商議一回。”

“先挑個合適的,也莫說緣由,就說,我隻得雲兒一個,想選個挑好了我再請阿家長眼,須得挑個好的,我與梬姐姐唉”

崔婉偏頭,咬唇許久,再沒唉出個聲氣,隻將桌上墜子收進個新繡荷包,交代道:“你收的穩妥些,莫讓人三天四頭的拿出來。”

乳娘應聲,大小事一應幫著打理了,數日後崔婉娘家便有信來。

人倒是好找,但謝府終究是個臣子家,既非王孫,又非公貴,誰家有頭有臉的要做“養不起兒女”的醜事,無故送來給謝家當個沒名沒分的姐兒。

實在要挑,那旁裡妾室通房名下倒有好些,隨信擬了來,若是看不上,怕要請牙婆往人市裡相看了。

字裡行間,顯然是對這事兒並不熱忱,崔婉將娘家傳來的幾個名單仔細讀了又讀,並無屬意人選。

念及前幾日謝簡不喜,她亦不好與謝簡商議,這忙了一場反倒心慌,更怕婆母忘了此事,乾脆拿著名單往謝老夫人住處商議。

人老貪覺,午後猶甚,謝老夫人周身困乏本在小榻上寫著,聽到崔婉領著謝熙來尋祖母,不好在兒孫麵前落了娘母麵子,撐著讓女使放了人進來。

小丫鬟乖覺領著謝熙去飲糖水,崔婉將名單奉上,告了一句:“實在心急,適才另尋了人,請阿家過目。”

她自小心奉著:“若阿家已有”

“我的天爺”謝老夫人捏著幾頁紙往自己腦門上揉了一揉,“我若不是念著你為雲兒

你何不尋個市井貨郎來,隨他吆喝幾聲,也好叫世人儘知,古來替嫁是個什麼人事,天子嫁女,皇家選婿。

如何,倒讓你的郎君與宮裡今上同,尋個宗室旁親,擬個封號食邑”她說的失笑,“與咱們謝府裡頭,自擬個公主來。”

“不曾透露半點緣由”崔婉辯解道。

謝老夫人權把那幾張紙當扇子猛搖了幾下,道:“你回了你娘家,就說八字不和,莫要再來。”

屋內一時噤聲,晚些間謝簡回到家中,隨丫鬟換了常服,查過兒郎功課,照例往花廳,發現老母親不在席間。

不論規矩,謝家晚膳是該一處用的,心下奇怪,問說緣由,丫鬟道是:“老夫人身體不適,就自用茶飯早些歇了,家養大夫瞧過,無大礙。”

謝簡用過飯食往彆院請安,聽見裡頭老夫人答話聲氣如常,沒作他想,不料兩日後還不見好,老母親直叨叨周身不適著要請個師傅來看看風水,排排命辰。

且看且排,朝廷還養一群卜筮星官呢,哪有不讓人算命的道理,這一算,算出謝老夫人往下流年不利,餘生命途多舛。

若要化解,得往身旁添個人,命格八字合在一處,哄一哄天上命官。

後宅裡的事,多少無有謝簡摻手的份,娘親定的心,說破天沒有過問謝簡的理。

故而老太太想收個福姐兒的消息都在京中婦人傳遍,已經在郎君口耳間傳了,謝簡才聽了這事。

雖是瞬間知道老娘親打的什麼主意,但人前人後,他也隻能奉著孝道求幫著尋了。

回到宅裡提得一句,謝老夫人拍手往桌上,氣道:“你當我不知道你肚子裡蛔蟲,管教那王家小子是好是歹,但凡有丁點影響你仕途聲名,你定二話不說將人嫁了去。

合該姐兒出嫁從夫,與你無尤,哪得叫你朝愁天晚愁地的上心。我若早死看不見倒好,要是看見了,我麵果兒哄大的姐兒,去彆處吃虧咽苦?”

“何來這場事啊,”謝簡垂著頭勸。

再往崔婉處提得一句,崔婉偏頭羞赧道:“我前幾日往娘家哥哥修書詢問,也正是為著阿家身子要緊。

哪有,叫母親心中不爽快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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