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怎麼不知道秦帥還有這麼一麵?”
剛出東平府內,甚至還沒走兩步,秦凡就被趙清鳳截住。墨鴉那鐵塔般的身影無聲地封住了寬敞巷口,投下的陰影幾乎將秦凡完全籠罩。
秦凡心頭一凜,麵上卻堆起笑容,試圖側身繞開:“帝姬殿下,這是何意?剛出王府,莫非還有要事相商?不如改日……”
“改日?”趙清鳳的聲音冷得像冰窖裡撈出來的刀子,她蓮步輕移,直接將秦凡逼到了巷子深處斑駁的磚牆邊,“秦節帥今日在金殿之上,舌燦蓮花,搶儘風頭,好不威風!怎麼,戲唱完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她那雙原本清澈的鳳眸此刻銳利如鷹隼,死死釘在秦凡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被耍弄的慍怒。
秦凡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他能清晰地聞到趙清鳳身上傳來的、混合著汗味與淡淡血腥氣的冷香,感受到她周身散發出的迫人氣勢。
墨鴉的存在,更是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頭,提醒著他眼前這位帝姬絕非柔弱女子。
“殿下言重了,”秦凡攤了攤手,努力維持著鎮定,甚至擠出一絲無辜,“末將所言句句屬實,皆是傳達官家口諭,為江山社稷計,何來唱戲之說?若非殿下英明神武,攜衣帶詔千裡而來,末將縱然有心,也無此契機啊。”
他巧妙地將功勞推了回去,順便點出“衣帶詔”這個關鍵道具是你趙清鳳拿出來的。
“句句屬實?”趙清鳳冷笑一聲,猛地踏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到呼吸可聞。她突然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攥住了秦凡胸前的甲胄護心鏡邊緣,用力將他往牆上一摜!
秦凡猝不及防,後背重重撞在磚牆上,悶哼一聲,震得塵土簌簌落下。
“秦凡!”趙清鳳的聲音壓得極低,卻蘊含著火山般的怒意,她湊近秦凡的耳邊,幾乎是咬著牙說道:“你少在這裡給我裝傻充愣!口諭?衣帶詔?你心裡比誰都清楚是怎麼回事!本宮讓你配合,是讓你當個傳聲筒,不是讓你跳出來當擁立新君的頭號功臣!你膽子不小啊,敢踩著本宮的肩膀往上爬?”
她的手指用力,堅硬的甲片邊緣硌得秦凡胸口生疼。墨鴉在巷口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雖未動作,但那無形的壓迫感更重了。
“你可知稍有不慎,爾等便會人頭落地!”
秦凡吃痛,倒抽一口冷氣,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
“帝姬,是在關心在下?”
他強忍著疼痛,扯出一個略帶痞氣的笑容,同樣壓低聲音,直視著趙清鳳近在咫尺、因憤怒而顯得格外明豔的臉龐:“殿下,話可不能這麼說。您拿出那玩意兒的時候,”
他眼神瞟了瞟趙清鳳藏著衣帶詔的位置,“不就已經把末將架在火上烤了嗎?您想借我的口坐實它,想利用我這五百殘兵給您背書,把水攪渾,好讓您這位‘傳詔帝姬’分量更重,不是嗎?”
趙清鳳眼神微凝,攥著他甲片的手指力道不減。
秦凡繼續道,語速快而清晰,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直白:“末將不過是順勢而為,把殿下您攪渾的水,再往您希望的方向推了一把而已!您想要康王信,想要分量,我幫您做到了!現在滿朝文武都信了那‘口諭’!至於那第一聲‘陛下’……”
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神帶著一絲賭徒般的瘋狂,“殿下,亂世之中,機會稍縱即逝。您有您的算計,我也有我的活法。您把我拖下水,總得讓我撈點保命的資本吧?這‘首倡之功’,就是末將的買命錢,也是我五百兄弟日後安身立命的投名狀!”
他頓了頓,看著趙清鳳變幻不定的臉色,聲音帶著一絲蠱惑和挑釁:“更何況,殿下,您真的隻是想做個單純的‘傳詔人’嗎?您從汴京地獄裡爬出來,就甘心隻當個象征?這擁立之功,您不方便直接喊出來,末將替您喊了,這新朝的第一塊基石,是我秦凡,但也是您茂德帝姬帶來的‘天命’!我們……難道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你!”趙清鳳被他這番赤裸裸又直指核心的話噎得一時語塞。她確實有更深的心思,但被秦凡如此直白地撕開,尤其還帶著一種“我懂你”的意味,讓她感到一陣被冒犯的惱怒,卻又無法徹底反駁。他說的……該死的有一部分是對的!
“強詞奪理!”趙清鳳猛地鬆開手,將秦凡往後一推,眼神複雜地審視著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看似文弱書生、實則膽大包天又心思詭譎的年輕將領。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聲音恢複了冰冷,卻少了幾分剛才的暴怒:“秦凡,你記住上本宮這條船,生是本宮的人,死是本宮的鬼,若是膽敢背叛本宮,本宮定叫你生不如死!”
她最後深深看了秦凡一眼,那眼神裡有警告,有審視,甚至還有一絲……被激發起的、棋逢對手般的銳利興趣。隨即,她不再多言,轉身,對墨鴉使了個眼色。
墨鴉無聲地讓開道路。
秦凡靠在牆上,揉了揉被撞疼的後背和被攥得生疼的胸口,看著趙清鳳主仆離去的背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後背的冷汗這才慢慢浸透裡衣。他咧了咧嘴,低聲道:“嘖,這娘們……勁兒真大。不過,這船,老子算是暫時……靠岸了?”
不過這女人為何如此篤定?就沒想過萬一宋金議和,二聖全身而退,到時候我們可都是想要謀國的叛逆!
看樣子金軍那邊肯定有著臭娘們的人,這臭娘們的實力真是不可小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