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報——急報!”
淒厲的嘶吼如同鬼嘯,撕裂了天策軍招兵點剛剛燃起的肅殺氣氛。
傳騎飛馳入行在,馬上騎士幾乎是跌下馬來,帶來了一個驚雷般的消息:金將完顏宗輔領軍來犯,劉光世棄軍而逃,北線六萬大軍已全線崩潰……
雖然秦凡早有預料,但真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一股灼熱的、近乎焚毀理智的怒火還是猛地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娘的,這宋朝究竟養著些什麼人才?
六萬大軍說不要就不要!
“傳令!”
秦凡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炸雷,瞬間將營地中因噩耗而起的絕望死寂劈開一道裂縫!
他眼中燃燒著狂怒的火焰,但那火焰深處,是比鋼鐵更冷的決斷。
“擂鼓!聚兵!點卯!”他語速極快,字字如刀,不容半分遲疑:
“一、親兵營、斥候營、驍騎營,三營整備!所有戰馬、甲胄、硬弓、強弩、三日乾糧!半炷香之內,隨我北上!”
北上?!
這兩個字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讓剛剛回過神的眾人心頭劇震!
金兵剛剛擊潰六萬大軍,兵鋒正盛,勢如破竹!
秦帥竟要帶著區區三千精銳,迎著那滔天血浪頂上去?!
“二、其餘各部!”
秦凡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那些剛剛登記、眼中驚疑未定的新兵,以及天策軍原有的步卒、輜重,
“由虞參議統率,即刻拔營!放棄一切非必要輜重,輕裝疾行!目標——南渡淮水!向壽春方向轉進!沿途收攏潰兵,嚴整軍紀,遇有散兵遊勇劫掠百姓者,殺無赦!務必搶在金狗合圍之前,渡過淮水,建立防線!”
南渡淮水!這是要保存主力,依托天險重整旗鼓!
命令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誌。
“秦小子,你這是……”
一個粗糲沙啞的聲音猛地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老劉,那個臉上刻滿風霜、與秦凡在汴京屍山血海裡滾爬出來的老行伍,此刻也繃不住了。
他一步搶到秦凡麵前,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他,聲音因為急切而顫抖:“你瘋了?!那是完顏宗輔!帶著剛剛大勝的幾萬鐵騎!你帶三千人北上?那不是斷後,那是送死!是拿雞蛋往金狗的鐵浮屠上撞!天策軍這點家底,經不起這麼填!”
老劉的話,像針一樣紮在周圍老兵的心上。他們都知道老劉說得對。
那是必死之路!
秦帥是天策軍的魂,是天策軍的旗!
他要是折了,剛剛聚起這點人心,這點好不容易燃起來的火苗,立刻就會灰飛煙滅!
秦凡猛地轉頭,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瞬間鎖定了老劉。
他沒有暴怒,反而扯出一個極其短暫、近乎殘酷的弧度,那笑容裡沒有溫度,隻有一種將生死徹底置之度外的瘋狂和……清醒!
“老劉,”
秦凡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塊砸在冰麵上,“信我!我們一定都活下去的!”
這句話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沙啞,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擋住了老劉即將噴湧而出的絕望和勸阻。
它沒有激昂的誓言,沒有空洞的安慰,隻有一種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確信。
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著老劉驚恐的臉,裡麵沒有赴死的悲壯,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自信和……希望!
老劉剩下的話,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嚨裡。
他看著秦凡,看著這個自己從汴京廢墟裡看著一路掙紮爬起來的年輕人,看著他眼中那非人的冷靜與火焰交織的光芒。
這不是盲目的賭命,更像是一個獵手在絕境中,看到了唯一那條布滿荊棘、卻可能通向生路的縫隙!
秦凡沒有再解釋,時間不允許!
他猛地抬手,用力按在老劉布滿老繭、微微顫抖的肩膀上。
那隻手沉穩、有力,傳遞過來的不是安慰,而是一股磐石般的堅定力量。
“老劉,”
秦凡的聲音壓得更低,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你留下!跟著虞允文!你的人頭熟,威望高!南渡的隊伍需要你鎮著!新收攏的潰兵、沿途的散兵遊勇,都是一點就炸的火藥桶!
虞允文一個人壓不住!給我看好他們!誰敢炸營,誰敢劫掠百姓,不管他是誰的老部下,殺!用最快的速度,把能喘氣的都給我帶到淮水南岸去!這是死命令!明白嗎?!”
這不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托付!將整個天策軍未來的根基,托付給了這個最信任的老兵!
老劉渾濁的眼中血絲密布,他看著秦凡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毫無保留的托付,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最終,所有的恐懼、勸阻都化作了一聲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野獸般的低吼:“諾!秦帥!”
他猛地一抱拳,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轉身就朝著王副將的方向嘶吼:“老王!整隊!輜重統統扔掉!隻帶刀槍乾糧!動作快!老子盯著後麵,誰敢亂,老子先剁了他!”
秦凡不再看老劉,目光如電般掃向已經快速集結、但氣氛凝重壓抑的三千精銳。
他們的眼神裡有恐懼,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秦凡剛才那句“信我”和此刻不容置疑的氣勢強行壓下的、破釜沉舟的決絕。
“都聽見了?!”
秦凡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在三千人頭頂,蓋過了急促的戰鼓和戰馬的嘶鳴,“金狗很凶!人很多!劉光世那個廢物把路讓開了!他們正撒著歡兒往咱們的父老鄉親、婆娘娃兒那邊衝!”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刀,雪亮的刀鋒直指北方,在昏暗的天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昔日,霍去病,八百輕騎入大漠,封狼居胥冠軍侯!那張遼,八百虎賁踏江去,十萬吳兵喪膽還!”
秦凡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金鐵交鳴般的穿透力,每一個名字都像一道驚雷,狠狠砸在三千將士的心頭!
“我秦凡就一凡人,學不來那等神跡!”
秦凡的聲音陡然一轉,帶著一種近乎粗糲的坦誠,沒有絲毫自矜,卻更顯真實與決絕,“八百太少!不夠!”
他猛地一揮手,刀鋒再次指向北方那翻滾的煙塵,如同要劈開那壓城的黑雲:
“三千正好!”
“且讓這天下看看,我三千天策北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