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一卷邊角,她找到了那枚模糊不清的“奉”字印信,竟與馮應章藏品完全一致。
“這是源頭,說明所有命令,皆由此出。”
第二堂,為兵符核檔室。
沈芝抽出一件器檔,目光一凜:“你看這個……北三營調令中,有一項出兵無據,但其符卻在此。”
霍思言凝視其上,淡道:“這是一枚覆文符。”
“表麵無令,實則內藏命令,隻有用特定火漆才能顯現,且是先帝禦製,外人不得用。”
沈芝低聲道:“那這批兵,是誰調的?”
霍思言閉眼片刻,道:“怕是……皇子之手。”
第三堂,為銀糧流轉處。
賬冊浩如煙海,霍思言翻閱至半夜,終於在一卷殘頁中,發現一筆奇怪支出。
“七十萬銀兩,注名寧北舊部撫恤,無收款人,無批示。”
她看著這行字,低語:“這是給死人的銀子。”
沈芝麵色微變:“什麼意思?”
霍思言緩緩起身說道:“寧北戰役當年,記載中是六千死士突圍,最後回來的不足三百。”
“剩下的,被秘密掩埋在北嶺雪窟中,這七十萬,是給他們的封口費。”
第四堂,是封印堂。
據說那是一處不許任何人擅入之地,除非手持“奉令印”。
霍思言站在那處封門前,身上所帶印信已用儘,寧州侯卻站在她身後,將一物遞來。
“你要進?”
霍思言看著那印信,竟是先帝年間私印。
她接過,沉聲道:“你不是說,這是你死也不會交出去的東西?”
寧州侯靜靜看她:“你若死在裡麵,沒人知道,但你若能活著出來,就把真相帶出來。”
霍思言輕聲應下:“那我就試試。”
封門應聲而開,一陣冰冷撲麵,石壁之中,竟是一道密室。
而密室中,赫然立著一副……棺槨。
棺蓋半啟,一道暗金卷軸斜斜露出,邊角刻著兩字“起兵。”
封門之後,寒氣愈重。
霍思言步入密室,四周皆是石壁嵌燈,散發微弱冷光,那口棺槨孤零矗立,宛如沉眠的怪獸,吞吐著權謀與血腥。
她未立即伸手,而是緩步繞棺一圈,目光掃過每一寸縫隙。
沈芝站在門口,低聲道:“那卷軸看著像是兵符,真能動兵?”
霍思言輕聲:“是起兵,這是先帝的底牌。”
她伸手將卷軸抽出,指尖一觸,便覺一股淡淡異力透指而入。
那不是魂術,也非識術,而是一種……契印之感。
“這是靈卷。”
她喃喃自語。
沈芝一怔:“什麼是靈卷?”
霍思言壓低聲音:“靈卷,是先帝晚年設的秘印之一,用異能封卷,以感應開關。”
“傳說中能喚舊部、召死士,是起兵用的信物。”
她翻開卷軸,果然,其內並非文字,而是一枚血色印痕,印上刻有七星方陣。
那是“北蒼七營”舊印。
沈芝倒吸一口涼氣:“七營之印……這不該還在世上。”
霍思言將卷軸收回袖中,語氣平靜:“但它現在在我手裡,意味著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兩人走出密室,封門重新閉合。
寧州侯站在外頭,見霍思言麵色未變,輕聲問道:“你看到了?”
霍思言點頭:“我看到了。”
寧州侯望向遠處天邊沉沉雪雲:“你可知這代表什麼?”
“北境兵心不穩,若有人舉此卷,可令七營舊部齊動,那一夜……怕是滿朝震動。”
霍思言深深望他一眼:“你真的願意將這卷交給我?”
寧州侯緩緩道:“這卷留我手中,是禍,交你手中,或是解藥。”
“但你若借此起事,便是另一場血戰。”
霍思言聲音低沉:“我不會起兵,除非……宮中先動手。”
當夜,霍思言將卷軸藏入胸前暗袋,與謝知安一同回營。
謝知安得知真卷之事,沉默良久:“你現在的每一步,已無人能退。”
“你怕嗎?”
霍思言斜睨他一眼,語氣淡淡:“我怕過。”
“可現在……隻能怕我的人更多一點。”
遠在京中,太後靜坐禦案前,忽然抬頭看向沈芝:
“她進了舊庫?”
沈芝低頭應:“回太後,已進。”
“並已出。”
太後食指輕敲案角,良久方開口:“她若真找到什麼,必會回京。”
“待到那時……朝局該變一變了。”
霍思言歸營之後,閉門三日,謝知安寸步不離,隻做一件事……燒信。
一封封密信從北境送出,落入謝氏、東廠、宗人府各線人手中,或轉或藏,或遞入密檔,字字封死,不留餘縫。
卷軸之事,隻在極少數人中傳遞。
沈芝守在營帳之外,望著雪線沉沉,有些不安。
“你真信她能處理這件事?”
謝知安看著火盆中信灰翻飛,語氣淡淡:“她若不能,那這卷軸落入任何人手中,都是一場災難。”
第三日黃昏,霍思言終於開門而出。
她換了一身青白道服,眉目清冷,神情卻前所未有的沉靜。
“回京。”
她隻說了這兩個字。
謝知安愣了愣,沒問什麼,隻轉身去備馬。
夜半離營,馬隊未驚動寧州侯,僅留下一封密信與一卷兵冊。
霍思言在信上寫道:“北卷封印,舊案未儘,卷在我手,兵歸朝堂,若有異動,再啟此印。”
數日後,馬隊抵京。
宗人府早有人等候,將她接入內堂密審。
太後未立即召見,而是令沈芝先入東廠彙報。
沈芝雙膝跪地,將霍思言所取舊卷複寫本呈上。
東廠副監接過,細看半晌,臉色古怪:“這是……真的?”
沈芝點頭:“她親手所取。”
副監深吸一口氣:“如此一來,宗人府多年來那條舊營流銀案,算是真有根腳了。”
“她下一步,是要指向誰?”
沈芝搖頭:“她說……她不指。”
“由朝中自己來定。”
而此時,宮中,太後終於召見霍思言。
禦書房中,燭火搖曳。
太後審視她良久問道:“你帶回了什麼?”
霍思言將袖中卷軸緩緩取出,放於桌上。
“我不敢帶真物,隻帶了它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