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焰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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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國疆域最南端,赤紅火山如亙古巨獸盤踞天地,終年噴吐著灼熱氣浪。

火山之巔雲霧繚繞處,千年古派長樂門的殿宇樓閣若隱若現。

這門派自開派至今已曆千餘載,萬餘弟子散居南越各地,山門氣象巍峨,乃是南疆實力穩居前三的修仙巨擘。

晨曦微露時,紀伯昌踏著青石階上行,袍角被山風掀起獵獵作響。

他推開一扇爬滿暗紅藤蔓的木門,屋內藥香與陳舊木料的氣息混合彌漫。

主位竹榻上坐著的老者須發皆白,枯瘦的手指正輕輕敲擊著案頭玉簡。

"楊老,蟲草我帶回來了。"

紀伯昌將手中古樸玉盒打開,盒中躺著一株色澤黯淡的蟲草,其形方正如折,表麵流轉著溫潤靈氣,隱約有微光隨呼吸明滅。

老者雙眼驟然亮起,伸手接過玉盒時指尖微微顫抖:"好好!我需閉關三日煉製噬蟲丹,成敗在此一舉,你先去吧,掌門傳話讓你去凝碧崖一趟,說是有客到訪。"

紀伯昌躬身行禮退出院落,山風裹挾著火山特有的硫磺味撲麵而來。

他側頭看向身旁的少年梅羸,這少年看似不過十六七歲,眉眼間卻透著與年紀不符的沉靜。

兩人沿著蜿蜒石階向上,遠處那座盤踞山巔的巨型宮殿逐漸清晰,殿後便是吞吐火舌的火山口,此刻正被一層流轉著金光的巨型陣法籠罩,明明近在咫尺,卻感受不到半分炙熱,唯有絲絲縷縷的靈氣透過陣法縫隙逸散出來。

凝碧崖乃是長樂門靈氣最盛之地,崖壁呈溫潤的碧綠色,無數靈泉從石縫中滲出,在空中凝結成晶瑩水珠,再墜入下方玉池時發出清脆聲響。

崖上分布著諸多開鑿的洞府,皆是長老們清修之所。

紀伯昌在一處刻滿繁複符文的洞府外駐足,聲音恭敬:

"掌門,紀伯昌求見。"

洞內傳來溫和的嗓音:"伯昌回來了?不久前清風教有位先生來訪,說攜了你所需之物,我讓他在客房暫歇了。"

"弟子知曉了。"

紀伯昌頓了頓,語氣轉為凝重:"不過弟子亦有要事稟報。"

"但說無妨。"

"此次下山,伯昌塵緣已了。"紀伯昌望著崖外翻湧的雲海,聲音裡帶著一絲悵然。

"這百年來,弟子為求道心逍遙自在,一直壓製修為,將護山重任全托於師尊肩上。卻不想師尊為尋靈藥提升境界,竟遭歹人暗算,身中奇毒後修為儘失弟子此前太過任性,如今護山之責,理當由弟子承擔。"

洞內沉默良久,才傳出一聲長歎:"你真的決定了?"

"弟子心意已決,此生當一心向道,至死不渝。"紀伯昌單膝跪地,語氣斬釘截鐵。

又過了許久,掌門的聲音帶著無奈與釋然:"也罷,三日後我便為你護法衝擊神境。隻是你若登臨化神,世間便再無紀伯昌了。屆時你是藏於化神之地以避天劫,或是尋那登仙台飛升上界,一切隨你心意。"

紀伯昌叩首在地:"弟子願為長樂守山百年,以償對師尊的虧欠。隻是還有一事……"

他抬眸看向立在不遠處的梅羸:"這小兄弟於我有恩,弟子懇請掌門允準,讓我進入寂焰海中為他尋一場仙緣。"

話音未落,周遭的靈氣驟然變得沉凝。

掌門的聲音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帶著明顯的擔憂:"寂焰海乃是火山核心所化的焚天絕地,內中不僅有萬年不熄的地心之火,更有靈智已開的火精異獸。即便是你這等修為,進去也隻有半成把握全身而退。這孩子不過剛入築基,資質平平,值得你冒如此大險嗎?"

"還望掌門成全。"紀伯昌的聲音在識海中堅定如鐵。

"弟子意已決。"

洞內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你師尊的狀況越發不好了,近來昏迷時喚你名字的次數也少了你要有心理準備。其餘之事,便依你吧。"

"謝掌門!"

紀伯昌起身時,看見梅羸正望著崖外的火山口出神,少年單薄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有些孤寂。

二人下山時,梅羸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前輩,方才說的那什麼海"

紀伯昌看著少年欲言又止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柔和:"我既應了你的事,便不會食言。此事你不必掛懷,安心在門中等我即可。"

他頓了頓,補充道:"那地方古怪,知道的越少越好。"

長樂門的客房位於後山竹林深處,青磚灰瓦隱在茂林修竹間,格外幽靜。

紀伯昌向守院弟子打聽後,得知訪客住在最裡側的獨院。

兩人剛到院門口,便見一名身著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焦躁地在院內踱步,腰間玉佩刻著清風教的徽記。

"閣下是?"紀伯昌目光如電,落在男子臉上。

那人見狀連忙整衣行禮,語氣帶著刻意的熱絡:"在下清風教蕭楚,見過劍神大人!聽聞劍神近日在尋靈墟草,在下恰巧偶得一株,特來獻上以表敬意。"

說著便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盒中躺著一株通體雪白、狀如珊瑚的靈草,草葉間有淡淡熒光流轉。

紀伯昌眉頭微蹙:"我何時曾言需要靈墟草?"

他頓了頓,語氣轉冷:"況且這靈墟草百年才現世一株,上一次出世時的爭奪場景我還曆曆在目,你這株又從何而來?"

蕭楚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支吾道:"這在下也是偶然從一位散修手中購得"

"他當然說不出來,因為這草是他從我手裡搶的!"一直默立在紀伯昌身後的梅羸突然上前一步,清澈的眼眸裡燃著怒意。

蕭楚猛地轉頭看向梅羸,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是你!"

他終於認出,這少年正是半月前在聽風鎮郊外被他搶走靈草的那個築基修士。

紀伯昌看向梅羸,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劍神您走後,我在萬裡大山深處意外尋得兩株靈墟草。"

梅羸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誰知進入聽風鎮時被此人盯上,他暗中偷襲,搶走了其中一株。若非我當時急中生智,報出您的名號,謊稱是您所需,恐怕早已遭了他的毒手,所以他才會借此草向您邀功。"

紀伯昌聞言恍然大悟,想起與梅羸在沉風穀初遇時,少年確實是在尋找這兩類靈草。

"原來如此,你知我在尋大方蟲草,便故意以靈墟草為名,想借此脫身。"

蕭楚心知陰謀敗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突然猛地向後一躍,周身爆發出金丹後期的靈氣,化作一道青虹便要遁走。

然而他剛飛出三丈,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便憑空出現,一隻由靈氣凝成的金色大手精準地攥住了他的後頸,將他如同拎小雞般拽了回來,"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這便想走?當我長樂門是你家後院嗎?"紀伯昌緩步走近,周身劍氣如霜,眼神冷冽。

蕭楚被摔得七葷八素,慌忙連滾帶爬地跪行到紀伯昌麵前,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砰砰作響:

"劍神饒命!小人一時糊塗,鬼迷心竅!還望看在田春生長老的麵子上,饒小人這一次吧!"

紀伯昌聞言冷笑一聲,眼中殺意更盛:"田春生那等古道熱腸的君子,怎會教出你這等陰險歹毒的敗類!"

話音未落,他屈指一彈,一道凝練如線的金色劍氣破空而出,瞬間將蕭楚劈成兩半。

未等血花濺落,無數道微不可察的劍氣便從四麵八方湧來,將那兩半身軀絞成齏粉,連一絲殘魂都未留下。

唯有那株靈墟草完好無損地飄落到梅羸手中。

紀伯昌收回目光,落在梅羸緊握靈草的手上,眼神變得深邃。

"當日在沉風穀,我見你取走靈墟草種時便覺有異。不過短短幾月,你竟能生出如此品相的靈草你身上,怕是藏著不小的秘密吧?"

梅羸被他看得心頭一緊,連忙將靈草遞上前:"多謝前輩為晚輩做主!這靈墟草還是獻給前輩,望前輩不棄。"

紀伯昌卻笑著搖頭,將靈草推了回去:"這靈墟草多用於煉製聚靈丹方,對我已用處不大。何況我也快離開了。"

"離開?前輩要去哪裡?"梅羸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愕。

"就在這山上,隻是以後不會再下山了。"

紀伯昌望向遠處被陣法籠罩的火山口,那裡正是寂焰海的入口。

"你且在門中安心修行,待我從寂焰海中回來。"

說罷,他不再多言,轉身朝著火山口的方向走去。

山風掀起他的衣袍,作響如戰旗。

梅羸站在原地,望著那逐漸消失在雲霧中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瑩白的靈墟草,心中百感交集。

遠處的火山口處,金色陣法突然光芒大作,而長樂門的風雲,也隨著這位劍神的決定,悄然翻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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