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萬籟俱寂。
張遮與東方淮竹在漫長的奔波後,早已心力交瘁,沉沉睡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裡那顆沉寂已久的紫色珠子,悄然泛起幽微的光芒,如暗夜中綻放的曇花,轉瞬即逝。
珠內,一道低柔的呢喃聲輕輕回蕩,仿佛穿越了千年歲月,浸透了思念入骨的哀傷。
“王兄,我終於找到你了……”
次日,天光破曉。
第一縷晨曦穿透雲層,灑落在張遮的眼瞼上。
他微微蹙眉,從混沌的夢境中蘇醒,意識尚未完全清明,便覺身側似有人影。
“是淮竹?”
他下意識伸手去探,指尖觸及的瞬間,卻猛然一怔。
觸感不對!
淮竹的身形何時變得如此嬌小?
心頭警鈴大作,他霍然掀開被子,目光所及,整個人如遭雷擊。
身側躺著的,哪裡是東方淮竹?
那是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衣衫襤褸,破碎的布料勉強遮住她纖細的身軀。
一頭如夢幻般的紫發鋪散開來,似深海中最瑰麗的珊瑚,在晨光中流轉著瑩潤的光澤。
她的肌膚如雪,眉目如畫,周身縈繞著一股純淨而聖潔的氣息,仿佛不屬於這凡塵俗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遮腦中一片空白,尚未回神,少女卻已輕輕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
當少女在看見張遮的第一眼之後,猶如寶石般璀璨的眸光,頓時流露出一股驚喜交加。
“王兄!”
她的聲音顫抖,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哽咽,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裡,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頸,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
“龍九……終於又能再見到你了!”
而張遮整個人再次呆愣住了。
場麵,一時陷入詭異的凝滯。
就在張遮即將推開少女,厲聲質問之際。
吱呀一聲,房門突然被推開。
東方淮竹手捧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眉眼含笑地踏入房中:“這是我今早起床,特意為你……”
話音戛然而止。
瓷碗啪地砸落在地,濃香的雞湯濺起朵朵油花。
東方淮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最終化作一片慘白。
“你們……”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身軀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眼前這一幕太過刺眼。
張遮竟與一個陌生少女相擁而臥,那少女還衣衫不整。
張遮慌忙推開紫發少女:“淮竹,你聽我解釋!”
“事實擺在眼前,何須解釋?”東方淮竹語氣哽咽,滿臉悲痛欲絕。
“壞女人!”少女卻突然張開雙臂擋在張遮身前,紫眸中燃起敵意。
“不準靠近王兄!”
東方淮竹踉蹌後退半步,胸口劇烈起伏。
她在看了一眼二人之後,在思索片刻後,立刻翩然離去。
“淮竹!”
張遮剛要追去,腰間卻驟然一緊。
少女像八爪魚般纏上來,帶著哭腔喊道:“王兄又要拋下龍九了嗎?就像三千年前那樣……”
“姑娘!”
張遮忍無可忍地掰開她的手,他暴跳如雷:“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
少女聞言如遭雷擊,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滾落。
她突然慘笑一聲:“既然王兄不認我,那龍九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如一死了之。”
就在她快要撞死的時候,千鈞一發之際,張遮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少女跌坐在地,紫色長發淩亂披散,宛如一朵凋零的鳶尾花。
她無比懷念,癡癡凝望著張遮,語氣呢喃自語:“我就知道王兄最疼九兒了。”
張遮望著她。
心中這才驚覺。
以他的修為,竟完全看不出這少女是如何出現的。
來曆簡直太詭異了。
電光火石間,他猛然想起昨夜那顆異動的禦水珠。
“等等!”
張遮瞳孔驟縮,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脫口而出:“你是那顆千年禦水珠?"
少女嗯嗯點頭。
對此,真相大白。
張遮實在是沒想到眼前這個長相人畜無害的少女,竟然就是之前一直跟在自己屁股身後,對自己死纏爛打的那顆破珠子。
這年頭,連珠子都能化為人形了。
而且還是母的。
對此,張遮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一刻鐘後。
在東海龍灣的一處海邊,張遮找到了東方淮竹,並且對她解釋了原因。
而東方淮竹很顯然還在心頭上,她緊握著綠色竹笛,身軀微微顫抖。
“你說你們是兄妹?”
她明亮的眸光,充滿了狐疑。
畢竟,哪有兄妹大白天,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如此光天化日,簡直有傷風化。
張遮苦笑。
然後,便把她是珠子的身份也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東方淮竹。
似乎是生怕東方淮竹不相信一樣。
張遮不僅對天發誓,而且還拿出了千年禦水珠,用手戳了一下她一下。
希望這顆母珠子能夠幫忙說一下話。
結果誰知戳了她半天。
依舊沒啥動靜。
“………”
東方淮竹眉頭一黑。
她靜靜看著張遮,語氣充斥著平靜:“你覺得我看起來很像是傻子嗎?你既已移情彆戀,又何須多言。”
見東方淮竹餘氣未消。
張遮隻好打算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冷靜下來。
此時的東方淮竹繼續站在海邊,她靜靜凝望著遠處海灘上,成群結隊的海鷗,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酸楚。
她等待五百多年。
誰知,意中人卻移情彆戀了。
五百多年的等待,最後竟然隻是成為了一個笑話。
聽著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猶如一次次撞擊著東方淮竹的心靈。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腳步聲,本以為是他回來了。
但東方淮竹下一秒就失望了。
在注意到來人並不是他之後,東方淮竹眸光一下子驟然冷淡了下來。
“是你!”
眼前這名女子,她怎麼也忘不了,尤其是這一頭極為顯眼的紫色頭發。
四目相對。
深深對視。
整個過程,兩個女人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周圍的空氣卻忽然變得冷冽了下來,寒氣逼人。
終於,龍九率先發話了,她語氣冰冷:“警告你這個壞女人,離我家哥哥遠一點。”
“哥哥?”
“嗬……”
東方淮竹性子一向溫柔恬靜,不喜與外人爭搶,與世無爭。
然而此刻泥人也是有著三分火氣。
她針鋒相對的注視著對方:“哥哥,叫的很是親熱呢,我與他乃是五百年前的夫妻,明媒正娶。”
她在宣誓著自己的主權,亦是在捍衛自己的尊嚴。
對麵有著一頭紫色長發,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龍九,此刻卻是意味深長的說了一聲。
“五百年,又算得了什麼?”
“我與他在五千年前便已相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