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沉沉地覆在兩人身上。
像旖念的河床。
壓下兩方洶湧澎湃的浪。
沈知意在睡夢中,感覺自己的手臂被密密地吻過。
那灼熱的薄唇,一路從指尖流連到自己的小臂、頸側、鎖骨,最後溫柔地覆上她的眉眼。
唇瓣亟待采擷。
卻被刻意避開。
她意識昏沉。
眼皮上像壓了千斤重物,始終無法醒來。
隻是身上的感知卻一陣比一陣熱烈。
燒得她整個人都往夢境的更深處陷去。
她夢到自己在那個浴室。
解開裴忌的浴巾。
丟了他的眼鏡。
將他壓在洗手池邊,密密地親吻。
她夢到他在她身上點火,也夢到自己攀著他的脖頸,纏住他,像溺水的人,攀住最後一根浮木。
她夢到自己發汗。
也夢到他的汗滴落在自己頸間。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糾葛如潮濕雨林中,一同被大雨澆灌的樹木。
枝乾相連。
連深埋在地底下的根係脈絡,都緊緊交錯,絞纏在一處。
大雨滂沱。
像玻璃門上不斷衝刷下滑的水柱。
倒映出她和他流動的身形。
夢境晃蕩又破碎。
沈知意渾身濕透地醒來。
發現自己躺在大床上,裴忌已經不見蹤影。
她看了下表。
已經很接近去工廠視察的時間。
連忙下床,奔進浴室洗漱。
出來的時候,裴忌剛好回來。
好像剛去過健身房。
“我叫了早餐。”他脖子上搭著毛巾往裡走,“你先吃點,我衝個澡就出發。”
他已經完全恢複溫和克製的上司模樣。
仿佛昨晚的糾纏和曖昧。
都隻是她的幻覺。
沈知意看著他的背影。
拍了拍臉。
驅散去而複返的熱度。
……
華燈初上。
安州某餐館包廂內傳來陣陣笑聲。
“哎喲,裴總,你帶來的這個助理,真是會說話。”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梳著油背頭,大腹便便,眼冒精光地盯著沈知意。
“沈小姐是吧?”
“我敬你一杯。”
沈知意端起酒杯,“何老板客氣。”
“您是我們公司一直合作的老朋友,這杯酒,理應我敬您才是。”
她說完,爽快地將麵前的白酒一飲而儘。
何光頓了下。
眼神都快像吸鐵石一樣黏在沈知意身上了,眸中貪婪一閃而逝。
舔著厚厚的嘴唇,一邊盯著沈知意,一邊喝下酒。
裴忌劍眉冷蹙。
鏡片後的眼漫出寒光。
捏著茶杯的手指慢慢收緊,指骨分明。
臉上神情卻依舊不急不緩。
目光轉向沈知意。
見她一臉認真商談的樣子,似乎有意要試試,自己把這單生意談下來。
便轉著手中的茶杯,沒說話。
何光一臉為難地放下酒杯。
“沈小姐這話說的,工廠的情況,你們今天也看到了。”
“這麼多人指著吃飯呢。”
“我們要是還沿用之前的定價方案,那隻能降低產量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過……”他慢悠悠地又喝了口酒,“也不是沒得商量……”
他將酒杯擱在桌上,想去夠沈知意的手。
一隻茶杯重重放下。
驚得他嚇了一跳。
轉頭見到裴忌陰惻惻地盯著他。
那視線摻著冰碴,能刮人一般淩厲。
何光頓時嚇得收回手。
他心道。
難道這沈知意,是裴總的寶貝不成?
這麼重視?
一個助理,自己還碰不得了?
他撇撇嘴。
吃不到天鵝肉,也不肯給他們甜頭。
遂硬氣道:“其實也不是隻有你們一家公司找我們合作。”
“咱們開門做生意,當然很多事都是靈活變通的。”
“現在人家出價更高,我當然考慮賣給他們了。”
“難道有錢不賺?”
“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嘛。”
沈知意從包裡掏出一疊文件擺在桌上,“何老板說的是這家公司?”
何光湊上去看了一眼。
嘿!
還真是!
沒想到這助理看著嬌嬌柔柔的,辦事居然這麼果斷乾脆。
連這些事都調查清楚了。
沈知意道:“何老板可要考慮清楚。”
“據我所知,這家公司近一年內換了三家工廠,他們的合作信用度和長久度都不如我們。”
“我們和何老板合作了這麼多年,大家知根知底,合作起來自然順遂安心。”
“可如果換了這家,何老板難道不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踹的合作方嗎?”
何光被她說得有些猶豫。
他翻著那些資料,心中驚異。
這個沈知意。
居然把對家的情況摸得這麼清楚?
他看向她的眼神,漸漸褪去了剛才的對女人的覬覦和貪婪。
轉而多了幾分欣賞。
他猶豫了。
“貴公司這幾年,也不好過吧?”
“誰又能保證,我們的合作能持續多久呢?”
“你們如果不增加點預算,我們工廠這邊,也很難安心啊。”
其實自己原本就打算,趁機要他們多出點錢。
並沒有真的想換合作方。
沈知意笑了。
“我們公司有了裴總加入,資金和資源方麵,都會得到保障。”
“以後,隻會越來越好。”
“何老板要是錯過我們,去外麵找了不熟悉的合作方,我說難聽點,可能以後,您隻能吃上快餐,而不是長久飯了。”
她拿出自己做好的續約方案,遞給何光。
“何老板,好好考慮看看。”
“我們公司,不會虧待您的。”
何光此時已經落了下風。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助理說動。
但心中貪念仍在,隻好嗬嗬笑著,又喝了幾口酒。
想著能拖則拖。
蔣丞博一定比他更耗不起。
說不定還有轉機。
他轉著鼠眼,又敬了沈知意幾杯酒,“快不快餐的,咱們也說不好。”
“吃飯,先吃飯。”
他嗬嗬笑著,“吃飯的時候,就不談公事了。”
沈知意又飲了幾杯。
“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她暫時離席。
何光轉著眼珠,對裴忌道:“裴總有這個資金,何不如直接投資我們工廠?”
“何必投給蔣丞博呢?”
“他給您的回報,肯定沒有我多呀!”
他腦中突然滾過一個猜測。
不會是為了沈知意,才投的公司吧?
裴忌搖著茶杯,緩緩勾起唇角。
“何老板說笑。”
“我這個人呢,就是喜歡給無聊的人生找點樂子。”
“生平就愛拿錢乾兩件事。”
“一呢,是讓奄奄一息的公司,起死回生。”
“另一件嘛……”
他看著何光,臉上帶著斯文端方的笑,鏡片後的眼神,卻直直逼視他,極有壓迫感。
“就是讓風生水起的公司,跌落穀底。”
他抽出一疊資料,遞到何光麵前。
“何老板看看?”
何光看完,瞬間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