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這事兒得趁熱打鐵!
“開會!”
林東把煙頭往地上一摁,大步流星往村委會跑,嗓門洪亮,衝路上碰見的人喊:
“去,把李叔、王大爺,還有狩獵隊各隊的頭兒,都叫到村部來,說有天大的好事商量!”
村委會那間不大的屋子裡,擠滿了人,煙熏火燎的,嗆得人直咳嗽。
李長山嘬著旱煙,眉頭擰成個疙瘩,率先開口:“東子,火急火燎的,啥天大的好事?”
“叔,各位爺們兒,”
林東清了清嗓子,把秦教授的想法和盤托出,最後加重了語氣,
“秦教授說,咱們靠山屯不能光賣力氣,得賣風景,賣故事!得讓城裡有文化的體麵人,樂意來,還想來!”
“要讓他們來,就得給他們築個好巢。這個巢,就叫‘創作基地’!”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半晌,王大爺磕了磕煙鍋,一臉迷糊地問:“林……林東啊,啥叫……‘創作基地’?”
林東耐著性子解釋,
“簡單說,就是蓋幾間敞亮乾淨、有山裡特色的好屋子,”
“讓那些畫家、作家,就是秦教授那樣的文化人,能安安生生住下來,搞創作。”
“搞創作?”狩獵隊的一個漢子發問,
“他們來寫寫畫畫,咱圖個啥?管飯還得倒貼不成?”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林東身上。
李長山也沉聲問:
“這事兒聽著是好,可咱村裡現在底子薄,修房子要錢,招待人要糧。好處在哪?你得給大夥兒交個實底。”
林東等的就是這個問題。
他往前一步,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說在實處。
“各位叔伯,我給大家算筆賬。”
“名氣!這些文化人,隨便在報紙上誇咱們一句,比咱自己喊一百句都管用!名氣大了,咱的山貨、皮貨,是不是就能賣出個好價錢?”
“眼界!他們來了,跟咱娃娃們聊聊天,講講外麵的世界,比老師在課堂上講十天課都強!咱靠山屯的娃,將來不能一輩子窩在山裡!”
林東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
“他們住,不是白住,得給錢給票!就算給的不多,也比空著幾間破土坯房強吧?這叫‘築巢引鳳’!鳳凰來了,還愁沒金蛋?”
一番話說得眾人麵麵相覷,原本的疑慮變成了思索。
“這……好像是這麼個理兒。”有人小聲嘀咕。
李長山猛地一拍大腿,把煙袋鍋往桌上一頓:
“行!我算是聽明白了,這就是放長線釣大魚!東子,你說,咋乾!”
“對,咋乾?”
“聽你的!”
屋裡頭的氣氛,一下子從疑慮重重,變得熱火朝天。
說乾就乾,是靠山屯爺們兒的本色。
村裡立刻騰出了幾間位置最好、最安靜的閒置土坯房。
林東親自帶著人,卷起袖子就上了。
這次改造,林東隻有一個原則——土,但要土得有味道;窮,但要窮得有骨氣。
牆,不用漆,就用最好的石灰兌水,一遍遍地刷,刷得雪白。
那不是城裡塗料,而是帶著石灰特有的溫潤質感,陽光一照,滿屋子都亮堂堂的。
門窗,請村裡最好的木匠王老五重新整治。
王老五本想露一手,提議:“東家,要不咱給窗格子雕點花,再刷上紅漆,多氣派!”
“彆,王叔!”林東趕緊攔住,
“咱不要那份氣派,就要這木頭本來的實在勁兒。您就給我刨光、打磨滑溜,再安上細紗窗防蚊子,比啥都強。”
王老五不大理解,但還是照辦了。
當原木色的窗框安裝上去,配著白牆,一股子說不出的清爽雅致勁兒,連他自己都看呆了。
屋裡的家具,一張床,一張足夠鋪開大畫紙的寬書桌,兩把椅子,全是王老五師徒用上好的鬆木新打的。
沒上漆,隻用桐油反複擦拭,透出木頭溫潤的紋理和淡淡的鬆香。
被褥,是村裡大姑娘小媳婦湊在一起,拆洗了壓箱底的藍印花布被麵,裡頭絮上新彈的棉花,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鼓鼓囊囊的,湊上去一聞,滿是太陽曬過的味道。
林東還把白雪畫的一批山水速寫要了過來,用簡單的木條做了畫框,一間屋掛上一兩幅。
幾筆就把山裡的雲、林間的鹿給勾勒得活靈活現,一下子讓土屋有了靈氣。
除了住的,吃的拉的也得跟上。
林東硬是憑著係統知識庫裡的記憶,畫了圖紙,帶著村民在後院挖了幾個小沼氣池。
這“黑科技”把最讓人頭疼的糞便問題,變成了能燒火做飯的沼氣,看得村民們嘖嘖稱奇。
幾天後,當一切準備就緒。
林東獨自一人,走進一間改造好的“創作客房”。
這不單單是幾間屋子,這是全村老少爺們兒的力氣和指望,都壓在這兒了。
秦教授聯係的那些“文化人”,會喜歡這份山裡人最質樸的真誠嗎?
林東心裡沒底,但更多的是一種莊稼人看著自家良田的踏實和期待。
是騾子是馬,就等客人上門來遛遛了。
“鈴鈴鈴——”
辦公室裡那台老式電話機驟然響起,尖銳的聲音劃破了靠山屯的寧靜。
林東一個激靈,連忙跑到電話旁邊,一把抓起話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喂?秦教授?”
“小林啊!是我!”
電話那頭,秦教授爽朗的笑聲傳來,帶著一股子熱乎氣,
“事兒給你辦妥了!采風團,我給你攢起來了!”
林東緊緊攥著話筒,另一隻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握成了拳。
成了!
這步棋,成了!
“都是我那幫老夥計,”秦教授繼續說道,
“一個省美協的老畫家,牽頭的。還有個的詩人,一個搞攝影的小年輕,外加一個研究民俗的老學究和一個省報的記者。”
“一共五個人,下周三到縣裡,你安排人接一下。”
“好!太好了!秦老師,這恩情我林東記下了!”
林東的聲音都在抖,不是裝的,是真激動。
掛了電話,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覺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這第一批“貴客”,可不僅僅是客人。
他們是火種,是擴音器,是靠山屯能不能一炮打響的關鍵!
林東親自帶人,把那幾間準備當“創作客房”的屋子,裡裡外外又過了一遍。
“被子必須是新彈的棉花,曬足了太陽,得有那股子暖烘烘的味兒。”
“搪瓷缸子都用開水燙三遍,不能有一點水漬。”
“窗戶縫拿新紙條糊嚴實了,山裡晚上涼,彆把城裡來的文化人給凍著。”
他嘴裡念叨著,親自上手檢查,每一個細節都摳到極致。
首批客人,萬一招待不周,砸了牌子,那他哭都沒地方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