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言定定地看了她幾秒，深邃的眸子染上笑意，臉上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場麵突然冷了下來，一旁充當透明人的林惟見狀便打起了哈哈。
“黎漫，記得以前高中的時候你就總是一個人玩，也不愛說話，沒想到變化竟會這麼大……”
林惟意識自己的話好像不是很對，安靜下來沒有繼續說。
黎漫攥著裙擺的手再次止不住地顫抖著，她錯過那抹涼薄的眼神，長睫微斂。
因為一些原因，她以前也並不喜歡讀書，是江斯言讓她有了學習的動力。
因為如果不付出比彆人更多的努力，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實現夢想，更彆提今天能夠與他共坐一桌。
以前她在校園裡的時候也很羨慕同齡人，她們有很好的朋友，可以傾訴各種各樣的日常心事。
所向往之物往往是最難得的，她從小到大因為性格的，沒有辦法交到很要好的朋友。
黎漫輕輕抿唇，不再去想以前。
她彎眸回答：“可能是以前大家都在努力。”
江斯言：“你比大家都努力。”
黎漫聽到這個回答眼底閃過一抹怔然，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
林惟挑了挑眉，繼而哈哈笑了幾聲：“是啊，高中嘛，最重要的階段，難怪當時黎漫考上南城大學，真的很厲害。”
尷尬地回了一段話後，林惟便安靜了下來，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他忘記自己也是南城大學畢業的。
哦，他身邊這位也在南城讀過幾個月。
當年江家原本定好讓江斯言高考後出國，倫敦一切都打點好了，就等著人出發。
誰知道江斯言突然抽風，非要填誌願入學南城大學，才過兩個月又出國，跟鬨著玩似的。
無言間，江斯言看了一眼時間，又看向黎漫。
“黎漫，時間也不早了，我就直言了。”
黎漫還未反應過來，江斯言便是已經進入商人談判的模樣，她有些無從適應。
“江氏集團先前也給你的助理發過合作意向郵件，但遲遲沒有收到回複。”
話止，他將旁邊的文件遞到黎漫麵前。
“江氏集團誠心想要邀請你入駐我們集團旗下奢侈品產業全球代言人，這份是本公司的資料以及能夠讓出的利益，可以過目。”
經紀人接過來攤開在黎漫麵前，這份文件，和經紀人那天拿過來的幾乎一樣，上麵的代言費以及點數都增加了一個點。
推動文件間，江斯言冷白的鎖骨掉出一條項鏈，是一枚女戒。
一瞬間，黎漫感覺自己心跳忽然停滯，心口處有什麼在刺著她，令她喘不過氣來。
高中的記憶再次在腦海中燃燒，那顆原本炙熱的心生出冷意。
手心被攥得發痛，心中有一道聲音不斷提醒她，強迫自己淡定下來。
她動了動唇瓣，卻無法組織語言。
經紀人發覺她的不對勁，連忙起身將文件收過來。
“江總，很榮幸讓你們看到我們家黎漫，要不您看這份文件我們先帶回去細看，過些天再給您一個答複？”
“我們黎漫身體不是很好，今晚演唱會也有些長，她或許需要休息一下。”
“自然沒問題。”
江斯言嘴角仍帶著一抹醉人的微笑，禮貌又疏離。
最後經紀人見黎漫的狀態越來越不對勁，隻好帶她離開。
黎漫走到門口的時候，恍惚聽到身後江斯言好像說了什麼。
陣陣天旋地轉的難受她什麼也聽不清。
回到車上，黎漫無力地靠著車窗，濃厚的妝容也蓋不住臉上的蒼白。
她顫著手將薄荷糖扔到口中，強勁的冰涼刺激才讓她好了許多。
“黎漫，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黎漫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事，可能是有點低血糖。”
經紀人見她逐漸回轉，也沒有說什麼。
黎漫靠著座椅出神許久。
她終於見到江斯言了，那張在夢裡都不敢直視的臉。
可是那枚戒指……
不，不會的。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傳出過緋聞，戒指也可能是親人的呢。
黎漫眼眶發紅，心中不斷安慰自己，隻是並無效果。
回到家中黎漫沒有開燈，疲憊地跌坐在落地窗前無神地望著窗外，舞台上那雙含笑的美眸不複存在，此刻落寞失焦。
南城燈光璀璨的夜與此時的她格格不入。
九年的努力，在今天終於走到他麵前，演唱會的詞條也占了熱搜幾乎一大半，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怎麼能因為一枚戒指就膽怯了呢？
出神良久，眼皮重得過分。
恍然感覺時間驟然倒退，回到大學時燥熱的傍晚。
南城大學天邊被橙紅的晚霞染紅，各種鳥叫聲回蕩在校園各個角落，讓人愜意無比。
河邊的樹蔭下正在躺著一位女生，臉頰藏在寬大的樂理教材下，睡沒睡著無人知曉，但隨意得讓人羨慕。
“江斯言。”
一道羞澀的女聲讓昏昏欲睡的女孩醒來，她一動未動，靜靜地裝睡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對話聲。
“江斯言，天氣很熱請你喝水吧……”
名叫江斯言的男生開口：“不好意思，這樣我女朋友會不開心。”
男生的嗓音清洌如溪水，在熱的躁意四起的環境中使人平緩幾分。
女生連說幾句抱歉，一陣腳步聲後，四周再次安靜下來，隻剩不停喧叫的蟬鳴。
暮色之下，隨著枝葉搖晃，溫熱的風簌簌地吹開女孩蓋在臉上的書本，展露出那張白皙清冷的臉龐。
為了不讓人發現，女孩就這樣閉著眼多待了幾分鐘。
再睜開眼的時候，四周空空如也，連個人影都沒有。
女孩坐起來朝著四周觀望，沒有一個人影。
夏天傍晚的熱風緩緩拂過臉頰，送來淡淡的青草香，明明風是熱的，可吹過之後，她卻覺得冷得不像話。
不過幾秒鐘，遠處傳來男生的聲音。
“黎漫。”
女孩驚地抬頭，那個叫江斯言的男孩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隻是男孩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神色清冷疏離，仿佛在看一個從未有過接觸的陌生人。
黎漫心猝然一跳，在她站起來那一瞬，她竟回到那個冰冷殘破的家，用著最惡毒的話詛咒她的媽媽，躲在房間不敢出來的弟弟。
“這麼多年來老娘辛辛苦苦養你，你就這麼不爭氣。”
“你那個早死的爸也是個廢物，一點好東西也沒有留下，光把這個破房子留給兒子有屁用，還不如讓你這個死丫頭輟學出去掙錢。”
“光吃不乾，沒趕你出門就不錯了，你再哭信不信把你扔大街上？給你一口飯吃你還矯情起來了？”
“趕緊吃，吃完出去找工作，家裡可養不起你這個白眼狼。”
……
……
漫天惡意襲來，黎漫倏地睜開雙眼，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充斥著絕望的空洞。
細密纖長的眼睫不斷顫動，身上的每一根神經幾乎要斷裂地叫囂著，不知何處溢出來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在空曠的客廳猝然響起。
黎漫神經莫名跳了一下，她大口喘氣緩了一會才將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勾過來。
經紀人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江氏集團的合作你看了嗎？看看什麼時候有空就把合同簽了，怕拖得太久會失去這個好機會。”
合作……江斯言……
黎漫這才回過神張望了四周，剛剛隻是在做夢。
過了一會兒，經紀人見到黎漫不說話，她疑惑地喊了一聲：“黎漫？”
黎漫泄氣般閉上疲憊的眸子，沙啞的嗓音輕輕：“我在。”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趁著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沒問題你就趕緊簽字，我怕會出什麼差錯。”
在對方的催促下，黎漫掀起眼皮轉眸看向客廳桌上的合同，沉默幾秒後扭頭望著外麵不斷敲打落地窗的暴雨。
“我知道了晚點給你回複。”
直到下午，黎漫都沒有給經紀人一個答複。
她將合同塞進抽屜，吃完藥便睡了一個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