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黎漫將那份已經簽字的合同攜帶她那份多年的執著一並藏到抽屜的最深處。
她又讓經紀人聯係江氏集團的負責人推掉這個合作。
哪怕這兩天經紀人多次勸阻也無法將她要取消合作的念頭給扭轉。
“黎漫，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當真要取消這次合作？”
黎漫剛剛收工，疲憊地靠在車椅上閉目休息，好一會後她才開口：“這個月就處理完工作吧。”
她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今天的工作狀態也很差勁，本來上午就能完成的拍攝，她總出錯導致拍了一天，現場工作人員臉都黑了。
她這樣下去隻會給彆人添麻煩。
“今天江氏集團的負責人已經是這周第三次聯係我了，她說哪裡有不滿意都可以申請改動……”
“阿青。”黎漫打斷她的話，“我真的不想和江氏集團合作。”
她這些年接了不少頂奢代言，雖然都比不上江氏集團，但也不會差。
經紀人勸不動，隻好一肚子氣想怎麼談取消合作的事宜。
短短一個月黎漫拖著幾近垮掉的身體將所有工作完成了。
和江氏集團取消合作有沒有影響經紀人沒有說，黎漫也沒有主動去問。
“黎漫，明天是你最後一場線下活動，我與合作方媒體那邊都協商好了，你可以現場宣布暫停工作的消息。”
黎漫點頭：“阿青，謝謝你。”
當年要不是阿青，她一個人或許會更難。
經紀人無奈，但這麼多年也有感情，隻能安慰道：“這些年辛苦了，先好好休息吧，我等你。”
黎漫緩緩點頭，太陽穴突突突地跳著，她隻好閉上眼歇息。
活動算不上順利，當天南城的天空一改往日的燦爛，逐漸變得昏沉，毛毛細雨漸漸落下，高樓大廈藏匿於雨霧中。
出道多年積累的粉絲仍沉浸在她首場演唱會當中，甚至未到場的已經在期待第二場。
直播的聚光燈聚集在身上時，黎漫不禁恍惚，仿佛回到了成名那晚。
她捏著話筒，看著台下的粉絲和媒體，緊張的指尖在微顫。
“各位晚上好，我是黎漫。”
清冷蘊藏著柔和的嗓音緩緩響起，台下的喧囂驟然安靜，所有人都在默默聽她說。
那一瞬，黎漫眼眶酸澀，內心充滿悵然。
當她提及暫停工作需要休息的時候，喧鬨的環境宛如一潭死水，靜得可怕。
黎漫眯了眯眼眸，四周的閃光燈不斷刺激她的虹膜，她看不清台下，隻聽到聲音。
不舍的，疑惑的，埋怨的，還有……告彆的。
她縱然有難過，也隻能止步於此。
……
過後黎漫沒有在現場停留，直接離開了活動現場。
隔著車窗朝雨中的人群看去，燈牌繁星點點，高高舉起的平板和手機顯示著她的名字。
黎漫靜靜地望著，直到消失在視線當中。
她緩緩垂下頭，長發順著落下遮住臉頰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九年來，她固執的一意孤行，早就在追逐的路上迷失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她隻是有些迷茫自己當下到底是為了走到他麵前而努力，還是為了夢想。
曾經一名前輩曾告訴過她。
“如果一件事想不通的話，就停下來讓自己好好休息，總會有想明白的一天。”
回到家後，黎漫將賬號上發布早已編輯好的道歉長文後將要所有社交軟件以及網絡關閉。
第二天聽經紀人說，當晚關於她暫停工作的熱搜連上六個。
現場多數粉絲並沒怪她，反而告訴她生活順遂，成為更好的自己。
她們會等她回來。
南城連著下了一天一夜的雨。
黎漫頂著憔悴的麵龐坐在落地窗前，外麵一片朦朧什麼都看不到。
她扯唇無奈地笑了笑。
成名的代價是失去自由，但想要脫去這一身榮耀又談何簡單。
黎漫在家待了大半個月才願意踏出家門。
她沒有什麼朋友，除了李雲桉偶爾來看她還活著沒有，其餘時間她都是獨自一人。
在李雲桉無數次的短信不要總憋在家裡的提醒下，黎漫終於戴著帽子口罩外出散步。
走到廣場中央時，黎漫看到粉絲給她投放的應援，大屏幕上正播放著她出道三年來站在舞台上的點點滴滴。
同時廣場中央一名街邊歌手正在演唱梁靜茹的《情歌》。
‘慢動作繾綣膠卷
重播默片
定格一瞬間
我們在告彆的演唱會
說好不再見
你寫給我我的第一首歌
……
長鏡頭越拉越遠
越來越遠
事隔好幾年
我們在懷念的演唱會
禮貌的吻彆
你寫給我我的第一首歌’
……
帽簷下泛著水光的雙眼眨了眨，莫名有些難受。
黎漫吸了吸鼻子，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在人群中站了幾分鐘，天空落下毛毛細雨，周圍人群紛紛撐起傘散去不少。
一對沒有帶傘的情侶從麵前跑過，黎漫心臟忽地抽痛一下。
她這九年的人生大多數時間都處於黯淡無光的雨中，很多時候也有歇斯底裡自問，要不就不喜歡江斯言了吧？
太辛苦了。
可是雨過留痕，無法晴朗的潮濕早已侵入她骨髓，刺撓到發瘋。
如果有人知道她放棄流量暫停工作是因為一個男人，會有很多人罵她不爭氣。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能走到今天，更多的是江斯言，如果沒有他，或許她不會提起勇氣追逐夢想，追逐他，在這幾年中隻會充當一個默默無聞的上班族。
黎漫正要離開的時候餘光瞥見廣場旁邊的一個小女孩正撐著傘在賣糖葫蘆。
猶豫片刻她還是走了過去。
“小姐姐，要買一根糖葫蘆嗎？都是我媽媽親手做的哦~”
“麻煩幫我裝兩根，謝謝。”黎漫彎眸看了一眼上麵的價格，掃碼付款。
小女孩利索地裝好遞過，聲線甜甜：“嘗一口糖葫蘆，將來每一天都是甜滋滋~”
雨越下越大，小女孩也沒有要回家的意思。
黎漫有些奇怪：“下雨了，你不回家嗎？”
小女孩晃晃腦袋：“等一下就停了，今天天氣不好，賣得少，不夠媽媽治病。”
聞言，黎漫愣了半秒，也沒有再說話。
隻是離開前她將小女孩的二維碼拍了下來。
在糖葫蘆入口那一刻，酸甜交加，這些天的痛苦才淡去許多。
隻是她不知道，買糖葫蘆那一瞬被遠處的相機拍下。
當晚，社交軟件又掀起一波網友討論的熱潮。
同時，僅次於黎漫暫停工作的熱搜下還有兩條。
江斯言現身南城商圈中央廣場
江斯言也買了冰糖葫蘆
網友紛紛疑惑。
——【好久沒有聽到黎漫的消息了。】
——【有這麼好吃嗎？能讓消失半個月的黎漫都親自去買？】
——【我正好在附近，小女孩彆走，我現在就出發。】
——【不過話又說回來，江氏集團總裁為什麼會在廣場上買糖葫蘆？】
——【因為江氏集團總裁是一個稱呼，他和我們一樣，也是人。】
……
過後，小女孩的糖葫蘆生意日日火爆，同時也曝出小女孩因為家庭苦難才出來賣糖葫蘆補貼家用。
不過幾天，網友透露有好心人幫助了小女孩一家渡過難關。
而在此之前，黎漫卸載了所有能接受娛樂新聞的社交軟件。
除了隻能接收身邊人的來電和短信，對於外界一無所知。
看到熱搜後，李雲桉又忙了好幾天才休假。
此時他正拎著餐盒站在黎漫家門口。
“黎漫，你睡醒沒有？我在門口呢，趕緊給我開門。”
“李雲桉，我不在家，我要出門了。”
李雲桉愣了愣：“你去哪裡？”
“不和你說了，飛機馬上要起飛了。”
電話掛斷前幾秒，李雲桉聽到機場的播報聲。
南城機場黃昏天際線劃過一抹白。
少女長達九年的暗戀，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