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唐雲凡站在案發現場,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卻渾然不覺。眼前這棟位於城郊的豪華彆墅燈火通明,警笛聲、閃光燈和警戒線將這片富人區的寧靜徹底撕裂。
"唐隊,死者是錢誌明,本地知名房地產開發商,身價過億。"警員小李快步走來,遞過一份初步報告,"死亡時間大約在今晚八點到九點之間,死因是被鈍器多次擊打頭部。"
唐雲凡接過報告,眉頭緊鎖。他四十出頭,眼角已有細紋,但那雙銳利的眼睛依然如鷹隼般炯炯有神。作為市刑警隊隊長,他經手過無數離奇案件,但眼前這個案子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現場有什麼特彆發現?"唐雲凡問道,聲音低沉而沉穩。
小李猶豫了一下:"很奇怪,我們在死者身邊發現了一個破碗和幾枚硬幣像是乞丐用的那種。"
唐雲凡眼神一凜,快步走進彆墅。富麗堂皇的客廳中央,法醫老陳正蹲在屍體旁檢查。死者仰麵躺在地上,頭部血肉模糊,昂貴的定製西裝被血浸透。最引人注目的是,屍體右手邊確實放著一個缺了口的粗瓷碗,裡麵散落著幾枚一元硬幣。
"老陳,有什麼發現?"唐雲凡蹲下身。
老陳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專業的光芒:"死者頭部遭受至少十五次重擊,凶器應該是鐵棍或者類似的鈍器。奇怪的是,傷口形狀不太一致,似乎凶器表麵有凹凸不平的紋路。"
唐雲凡的目光掃過客廳,突然停在茶幾上的一張照片上。照片裡,錢誌明西裝革履,正微笑著向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發放救濟品。
"慈善家?"唐雲凡冷笑一聲,"查查這個錢誌明的底細,越詳細越好。"
小李點點頭,迅速記下指令。唐雲凡繼續勘察現場,在通往二樓的樓梯扶手上發現了幾處新鮮刮痕,像是某種金屬物體劃過留下的。
"凶手可能帶著鐵製拐杖"唐雲凡喃喃自語。
三天後,刑警隊會議室。
投影儀上顯示著錢誌明的詳細資料。小李彙報道:"錢誌明,56歲,明輝地產董事長。表麵上是慈善家,實際上根據我們調查,他涉嫌多起非法拆遷和工人賠償金克扣案件。三年前他負責的城東改造項目,導致二十多名工人傷殘,但他通過關係壓下了所有賠償訴訟。"
唐雲凡若有所思地點頭:"所以,乞丐殺人是複仇?"
"不僅如此,"法醫老陳插話,"我們比對了近三個月來的五起類似命案,受害者都是富商或官員,現場都留下了乞丐的標誌性物品——破碗、硬幣或者打狗棒。作案手法相似,都是鈍器擊打致死。"
會議室一片寂靜。唐雲凡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寫下幾個關鍵詞:乞丐、富人、複仇、係列殺人。
"這不是普通的搶劫殺人案,"唐雲凡的聲音在會議室回蕩,"這是一個有組織、有計劃的連環殺人案,凶手極有可能來自某個乞丐團體。"
小李突然舉手:"唐隊,我查到一些信息。本地確實有一個叫'四海丐幫'的組織,成員主要是無家可歸者和街頭乞討人員,據說組織嚴密,有明確的等級製度。"
唐雲凡眼睛一亮:"找到他們。"
接下來的兩周,唐雲凡帶領團隊展開了地毯式排查。他們走訪了城市每一個乞丐聚集地,從橋洞到廢棄工廠,從地下通道到公園長椅。線索逐漸彙聚到一個名叫"鐵拐張"的人物身上。
"鐵拐張,本名張鐵山,55歲,前建築工人。"小李彙報調查結果,"二十年前因工傷失去右腿,公司拒絕賠償,妻子因病無錢醫治去世,兒子輟學後下落不明。十年前開始組織街頭乞討者,逐漸形成'四海丐幫'。"
唐雲凡盯著資料上那張滄桑的臉:"他和錢誌明有什麼交集?"
"查到了!"小李興奮地說,"二十年前張鐵山工作的那家公司,後來被錢誌明收購。而且錢誌明就是當年拒絕賠償的負責人!"
案件開始明朗。唐雲凡立即申請了對"四海丐幫"的監控和偵查。便衣警察混入乞丐群體,逐漸摸清了他們的活動規律和組織結構。
一個陰冷的傍晚,唐雲凡和小李偽裝成流浪漢,蹲守在城東一座廢棄工廠外。這裡是"四海丐幫"的據點之一。
"唐隊,你看。"小李低聲說,指向工廠門口。一個拄著鐵拐的中年男子正被幾個乞丐簇擁著走出來,正是"鐵拐張"。
唐雲凡眯起眼睛觀察。張鐵山身材瘦削,右腿從膝蓋以下缺失,鐵製拐杖在夕陽下泛著冷光。他神情嚴肅地對周圍人說著什麼,那些人頻頻點頭。
"他們在策劃下一次行動"唐雲凡低聲說,"我們得抓緊時間。"
就在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從工廠裡踉蹌跑出,嘴裡喊著什麼。張鐵山臉色大變,猛地轉頭看向唐雲凡他們藏身的方向。
"被發現了!撤!"唐雲凡拉著小李迅速後退,但已經晚了。幾個乞丐手持棍棒圍了上來。
"警察同誌,何必躲躲藏藏?"張鐵山的聲音沙啞卻有力,他拄著拐杖一步步走近,"既然來了,不如進去喝杯茶?"
唐雲凡知道偽裝已經無用,索性站直身體:"張鐵山,我是市刑警隊隊長唐雲凡,關於最近幾起命案,想請你協助調查。"
張鐵山哈哈大笑,笑聲中卻透著淒涼:"調查?錢誌明那種人渣死了,你們倒調查得挺快。當年我老婆病死的時候,怎麼沒人來調查?"
唐雲凡保持警惕,手已經按在了配槍上:"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以暴製暴不是解決辦法。"
"理解?"張鐵山突然暴怒,鐵拐重重砸在地上,"你們這些穿製服的,懂什麼?!"他猛地掀開右腿褲管,露出猙獰的傷疤,"這就是錢誌明留給我的!我老婆臨死前連止痛藥都買不起!我兒子我兒子現在還在少管所!"
唐雲凡注意到張鐵山提到兒子時眼中閃過的痛楚。他放緩語氣:"你兒子我們可以幫你找到他。"
張鐵山愣住了,周圍的乞丐們也麵麵相覷。就在這時,工廠深處傳來一聲尖叫,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唐雲凡反應極快,拔槍衝進工廠。昏暗的廠房裡,一個年輕乞丐正舉著鐵棍,地上躺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頭部血流如注。
"放下武器!警察!"唐雲凡厲聲喝道。
年輕乞丐轉過頭,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他獰笑著:"又一個該死的富人!"說著舉起鐵棍就要再次砸下。
唐雲凡果斷開槍,子彈擊中年輕乞丐的肩膀。鐵棍當啷落地,幾個警察迅速上前將其製服。
張鐵山衝進來,看到這一幕,臉色慘白:"刀疤劉!你你不是答應等我命令嗎?!"
被稱作刀疤劉的年輕乞丐瘋狂大笑:"等?我等了十年!這個王八蛋害死我全家的時候,怎麼沒人讓他等?!"
唐雲凡檢查地上傷者,發現是本地另一位知名企業家。老陳迅速進行急救,同時呼叫救護車。
"張鐵山,"唐雲凡嚴肅地說,"你們已經犯下多起命案,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張鐵山頹然坐在地上,鐵拐倒在一邊:"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晚,警方突襲了"四海丐幫"多個據點,抓獲三十餘名涉案人員。審訊室裡,唐雲凡麵對沉默的張鐵山。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報複?"唐雲凡問。
張鐵山抬起頭,眼中已無憤怒,隻剩下深深的疲憊:"你知道我們這些人過的是什麼日子嗎?冬天睡在橋洞,夏天被蚊蟲咬得渾身是包,每天靠彆人施舍度日而那些富人,他們一頓飯的錢夠我們活一個月。"
唐雲凡沒有打斷,靜靜聽著。
"錢誌明他表麵上做慈善,背地裡卻克扣工人血汗錢。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最後很多都淪落街頭。"張鐵山苦笑,"我們試過法律途徑,但有什麼用?他們有錢有勢"
"所以你們選擇殺人?"
"一開始隻是想嚇唬他們,討回公道。"張鐵山聲音越來越低,"但仇恨會傳染。刀疤劉他全家死在錢誌明工地的坍塌事故裡,才十六歲就流落街頭。其他兄弟也都有類似的遭遇"
唐雲凡合上筆錄本:"無論理由多麼充分,殺人就是犯罪。你們傷害的不隻是那些富人,還有信任你們的乞丐同伴。"
張鐵山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唐隊長我兒子,他真的在少管所嗎?"
唐雲凡點頭:"我們查到了。他因為偷竊被判了兩年,表現良好,還有三個月就能出來了。"
張鐵山突然淚流滿麵,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像個孩子一樣痛哭起來。
一周後,案件告破新聞發布會召開。唐雲凡站在台上,麵對閃爍的鎂光燈,平靜地陳述了案件經過。
"'四海丐幫'共涉及六起命案,十二起搶劫案。主犯張鐵山、劉強(刀疤劉)等八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記者們爭相提問:"唐隊長,這起案件反映了怎樣的社會問題?""乞丐殺害富人,是否意味著階層矛盾激化?"
唐雲凡深吸一口氣:"這起案件反映的不是簡單的貧富矛盾,而是正義缺失導致的悲劇。當法律途徑無法為弱勢群體伸張正義時,有些人就會選擇極端手段。作為警察,我們的職責不僅是抓捕罪犯,更要防止這類悲劇再次發生。"
發布會結束後,唐雲凡獨自站在警局天台,望著城市燈火。小李走過來,遞給他一杯咖啡。
"唐隊,還在想案子?"
唐雲凡接過咖啡,熱氣在冷空氣中形成白霧:"老李,你說如果當年有人為張鐵山主持公道,今天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老陳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天台:"人性就是這樣,唐隊。有時候正義來得太晚,仇恨就已經生根發芽了。"
唐雲凡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張鐵山兒子的安置問題"
"已經安排好了,"小李說,"他出獄後會去福利工廠工作,有宿舍和基本保障。"
"那就好。"唐雲凡望向遠處,城市的霓虹掩蓋了星空,也掩蓋了角落裡那些不為人知的苦難。
三天後,唐雲凡去看守所見了張鐵山最後一麵。隔著鐵窗,張鐵山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我兒子他真的有機會重新開始?"張鐵山問,聲音顫抖。
唐雲凡點頭:"我保證。"
張鐵山閉上眼睛,淚水滑落:"謝謝唐隊長,如果可以重來我不會選擇這條路。仇恨隻會帶來更多仇恨"
走出看守所,陽光刺得唐雲凡眯起眼。他想起老陳常說的一句話:法醫解剖屍體,但刑警解剖的是人性。而這起案件中暴露的人性陰暗麵,遠比任何變態殺人手法更令人心驚。
回到辦公室,唐雲凡在案件總結報告上寫下最後一行字:"結案。但反映的社會問題值得深思。"
他合上文件夾,望向窗外。城市依舊喧囂,陽光下,乞丐和富人擦肩而過,各自奔向不同的命運。而唐雲凡知道,他的工作遠未結束——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或許正有新的罪惡在滋生,等待著他去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