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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問道峰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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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宗山門前,死一般的寂靜被呻吟和痛呼取代。

三大宗門聯軍如同被狂風席卷過的麥田,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血腥和靈力潰散後的焦糊味,混合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天劍閣閣主厲千鋒拄著半截斷劍,勉強支撐著身體,嘴角不斷溢出鮮血,臉色金紙,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此刻隻剩下無邊的駭然和難以置信。他死死盯著山門光幕內那個小臉煞白、還在抽噎的三歲娃娃,仿佛在看一頭披著人皮的洪荒巨獸!

花想容更是狼狽不堪,精心打理的雲鬢散亂,豔麗的宮裝被撕裂,露出大片春光也渾然不顧,隻是跌坐在塵埃裡,花容失色,嬌軀瑟瑟發抖,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悸。方才那道無形衝擊波掃過的瞬間,她感覺自己離魂飛魄散隻差一線!

最慘的是熊霸天。這位以肉身強橫著稱的萬獸穀穀主,如同一個被巨力拍進山壁的浮雕,九尺雄軀深深嵌在岩石中,隻剩下腦袋和半條胳膊露在外麵,口鼻溢血,氣息微弱,生死不知。他肩頭那隻凶悍的赤炎火鴉,早已化為齏粉。

護山大陣光幕之後。

逍遙宗眾人,從掌教雲崖子到最普通的守陣弟子,集體石化。

雲崖子維持著輸送靈力的姿勢,嘴巴微張,眼神發直,大腦一片空白。方才那毀天滅地、瞬間清場的一幕,如同最荒誕的噩夢烙印在神魂深處。幼尊…一口“呼呼”…吹飛了三大元嬰?吹垮了數百精銳聯軍?

清風子祖師的拂塵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睿智的老臉此刻隻剩下呆滯和一種被強行塞入宇宙終極真理的茫然。他嘴唇哆嗦著,無意識地喃喃:“呼…呼呼…顯聖…天道之息…混沌之威…” 詞彙已經無法形容他此刻的震撼。

紫霄真人銅鈴大眼瞪得幾乎要凸出來,虯髯根根炸起,保持著衝鋒陷陣的姿勢僵硬在原地。他樸素的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俺滴個親娘咧!這比俺當年一拳砸塌十座山頭還猛一萬倍!幼尊他…他吹口氣兒比俺的拳頭好使?!

雪靈兒更是徹底懵了。她離歐衛最近,清晰地感受到那聲尖叫中蘊含的無助和恐懼,也清晰地“看”到(或者說感知到)那股無形力量爆發時的毀滅性。此刻,她看著身前那個小小的、因為害怕和用力過度還在微微發抖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歐衛…他到底是什麼?

“嗚…衛衛好累…”歐衛帶著濃重鼻音的哭腔打破了死寂。小家夥小臉皺成一團,大眼睛裡淚汪汪的,剛才那一聲用儘全力的“呼呼”,似乎抽乾了他小小的力氣,加上巨大的驚嚇,讓他小身子一軟,就要往地上坐。

“歐衛!”雪靈兒瞬間回神,心疼地驚呼一聲,連忙蹲下身將他小小的身子緊緊摟在懷裡,用自己纖細的手臂支撐著他,“不怕不怕,壞蛋打跑了!沒事了!姐姐在呢!” 她一邊柔聲安撫,一邊輕輕拍著歐衛的後背,用自己的體溫和氣息包裹住他,試圖驅散他的恐懼和疲憊。這一刻,保護他的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和強烈。

小星靈也焦急地“嘰嘰”叫著,落在歐衛肩頭,小小的光翼輕輕拂過他的臉頰,灑下點點帶著安撫意味的柔和銀輝。騶吾巨大的頭顱也湊了過來,溫熱的鼻息噴在歐衛背上,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如同搖籃曲般的“嗚嚕”聲。金毛毛從衣領裡鑽出小腦袋,用小爪子輕輕扒拉著歐衛的衣襟,吱吱叫著,仿佛在說“鼠鼠保護你”。

被這些溫暖的氣息包圍,歐衛緊繃的小身子才慢慢放鬆下來,小腦袋靠在雪靈兒柔軟的頸窩,抽噎聲漸漸小了,隻剩下委屈的哼哼唧唧。

就在這時,萬獸穀殘存的修士中,一個身影踉蹌著衝了出來,撲到熊霸天嵌入的山壁前。

“爹——!” 一聲帶著哭腔的、清脆又焦急的少女呼喊響起。

眾人望去,隻見那是一名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她穿著萬獸穀特有的獸皮短裙和小襖,露出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和修長的雙腿,一頭微卷的栗色長發紮成利落的馬尾,發間點綴著幾根色彩斑斕的翎羽。少女的五官明豔大氣,帶著一股野性的活力,此刻那雙如同小鹿般靈動的大眼睛裡卻盈滿了淚水,正奮力試圖將熊霸天從山壁裡拽出來。

“雲蘿小姐!” 幾名受傷較輕的萬獸穀修士也掙紮著圍攏過去幫忙。

這少女,正是萬獸穀穀主熊霸天的獨女,萬獸穀的小聖女——熊雲蘿!方才大戰,她被父親安置在隊伍後方相對安全的位置,才幸免於難。

“爹!你醒醒啊爹!”熊雲蘿一邊徒勞地拉扯著父親沉重的身軀,一邊帶著哭腔呼喊。她的小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臉上沾滿了灰塵和淚水,顯得格外狼狽和無助。

山門內,雲崖子等人也終於從極致的震撼中勉強回過神來。看著外麵哀鴻遍野的景象,再看看被雪靈兒摟在懷裡、一臉疲憊委屈的歐衛,雲崖子心中五味雜陳。解圍是解圍了,可這方式…未免太驚世駭俗!後續麻煩恐怕更大!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心緒,朗聲道:“厲閣主,花宗主!此情此景,爾等還有何話說?!吾宗小師叔,乃三歲稚童,純真無垢!昨日論道坪,乃前輩清修之地,弟子喧嘩擾攘,前輩略施薄懲,警示清修之道!何來魔威?!爾等不辨是非,聽信讒言,汙蔑構陷,興兵來犯!如今自取其辱,可還有半分大派宗主的氣度?!”

厲千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又是一口鮮血湧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下。他看著光幕內被雪靈兒護著的歐衛,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恐懼、不甘、屈辱、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驚疑…這小娃娃,到底是什麼怪物?!

花想容掙紮著站起身,勉強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衫,豔麗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雲崖掌教…誤會…都是誤會!我等…我等也是被奸人蒙蔽!貴宗小師叔…呃…神威蓋世…實乃…實乃…萬古奇才!我等…心服口服!” 她此刻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什麼地脈靈眼,什麼宗門顏麵,在剛才那滅世般的“呼呼”麵前,都是浮雲!

“誤會?!”清風子祖師此刻終於找回了點“睿智”的感覺,強壓著內心的驚濤駭浪,捋著重新撿起的拂塵(手還在抖),義正詞嚴地喝道,“一句誤會,就想揭過爾等興兵犯境、汙我宗門、驚擾幼尊之罪?!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之事!” 他此刻底氣十足,腰杆挺得筆直,仿佛剛才嚇得掉拂塵的不是他。

紫霄真人也甕聲甕氣地幫腔:“就是!打不過就說是誤會?當俺們逍遙宗是泥捏的?!” 他揮舞著砂鍋大的拳頭,雖然知道真打起來自己可能連那“呼呼”的餘波都扛不住,但氣勢不能輸!

就在逍遙宗眾人準備痛打落水狗(主要是討要賠償和挽回麵子)之時,山壁那邊,熊雲蘿在幾名修士的幫助下,終於艱難地將熊霸天從岩壁裡“摳”了出來。熊霸天龐大的身軀軟倒在地,氣息微弱,昏迷不醒。

“爹!”熊雲蘿撲在父親身上,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她顫抖著小手,從腰間一個精致的獸皮囊裡掏出一枚散發著柔和青光的丹藥,小心翼翼地塞進熊霸天嘴裡,又拿出一個玉瓶,倒出散發著草木清香的靈液,塗抹在父親胸口的淤傷上。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山門光幕內,落在了被雪靈兒摟在懷裡、小臉埋在雪靈兒頸窩、隻露出半張側臉的歐衛身上。

起初是擔憂和焦急,隨即,熊雲蘿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猛地睜大了!

她看到了歐衛那隻緊緊攥著雪靈兒衣襟的小手!看到了那小小的手腕上,一圈若隱若現、流淌著神秘星輝的…奇異印記?!

嗡!

熊雲蘿隻覺得腦袋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讓她渾身劇震!她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猛地擼起獸皮護腕!

在她纖細的手腕內側,赫然也有一圈印記!隻是比歐衛手腕上的那個小了許多,黯淡了許多,紋路也簡單了許多,但形狀和那流轉的星輝氣息…竟有七八分相似!

“星…星印?!”熊雲蘿失聲驚呼,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激動而尖銳變調!

這一聲驚呼,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雪靈兒下意識地將歐衛護得更緊,警惕地看向熊雲蘿。

雲崖子、清風子等人也是一愣,不明所以。

厲千鋒和花想容則皺起了眉頭。

熊雲蘿卻完全顧不上旁人的目光,她的心神全部被歐衛手腕上那圈星印吸引!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遙遠前世的熟悉感和親近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血液似乎在沸騰!

她猛地站起身,不顧周圍萬獸穀修士驚愕的目光,踉蹌著向前幾步,眼睛死死盯著歐衛的手腕,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種近乎朝聖般的激動:“你…你手上的…是星印?!完整的…星靈聖印?!”

歐衛被這突如其來的激動聲音嚇了一跳,小腦袋從雪靈兒頸窩裡抬起來,大眼睛茫然又帶著點害怕地看著這個情緒激動、臉上還掛著淚痕的陌生姐姐。

“衛衛…衛衛不知道…”小家夥怯生生地把戴著星印的小手往雪靈兒身後藏了藏。

“雲蘿小姐!你做什麼?!”一名萬獸穀長老驚疑不定地拉住她。

熊雲蘿卻猛地甩開長老的手,她栗色的馬尾辮因為激動而微微晃動,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仿佛在絕望的深淵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環視了一圈殘存的、士氣低落到極點的萬獸穀修士,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父親,最後目光堅定地投向山門光幕內,那個懵懂的小小身影。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成型!

“萬獸穀弟子聽令!”熊雲蘿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響徹在死寂的山門前,“放下兵器!向逍遙宗…不!向聖印之主…效忠!”

“什麼?!” “雲蘿小姐?!” 萬獸穀修士一片嘩然!連天劍閣和合歡宗的人都驚呆了!向逍遙宗效忠?向那個小怪物效忠?!

熊雲蘿根本不理會眾人的震驚,她單膝跪地,左手撫胸(正按在自己手腕那枚小星印上),栗色馬尾辮垂落肩頭,目光灼灼地仰望著光幕內的歐衛,聲音清晰而堅定,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狂熱:

“萬獸穀熊雲蘿!以先祖血脈起誓!萬獸穀一脈,自古承星靈遺澤!世代守護星靈之秘!今見聖印之主降世,乃天命所歸!萬獸穀上下,願奉聖印之主為尊!舉宗依附逍遙宗!但有驅使,萬死不辭!若違此誓,血脈枯竭,神魂俱滅!”

轟——!!!

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冰水!

萬獸穀叛變?!在自家穀主昏迷、宗門精銳大半被“呼呼”吹趴下的情況下,由穀主之女當眾宣布,舉宗投靠逍遙宗?!奉那個三歲小娃娃為尊?!

這簡直是修真界萬年來最離譜、最戲劇性的戰場倒戈!

逍遙宗這邊,雲崖子、清風子、紫霄,連同所有弟子,再次集體石化!下巴掉了一地!

清風子祖師手裡的拂塵,“吧嗒”一聲,又掉了。他睿智的老臉瘋狂抽搐,強行解讀的cu徹底燒糊了:“星…星靈遺澤?聖印之主?奉…奉幼尊為尊?這…這又是哪一出天道劇本?!”

紫霄真人撓著自己本就稀疏的頭頂,甕聲甕氣地喃喃:“俺…俺就撿了個娃…咋就…咋就撿回個聖印之主了?還…還白撿一個萬獸穀?”

雲崖子掌教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巨大的信息量衝擊讓他這位元嬰大修都有些承受不住。幼尊是混沌神魔轉世(清風子腦補版)?還是星靈聖印之主(萬獸穀認證版)?這身份怎麼還帶疊加的?!

厲千鋒和花想容更是臉色劇變!

“熊雲蘿!你瘋了嗎?!”厲千鋒厲聲嗬斥,牽動傷勢又咳出一口血,“你可知你在說什麼?!背叛同盟!認魔為主!你萬獸穀還要不要臉麵?!”

“咯咯咯…”花想容也強笑著,試圖挽回,“雲蘿侄女,莫要衝動!定是方才驚嚇過度,胡言亂語!快帶你父親回去療傷要緊!”

“我沒有瘋!也沒有胡言亂語!”熊雲蘿站起身,栗色馬尾辮一甩,小臉上滿是倔強和一種找到歸宿般的堅定光芒,她指著歐衛的手腕(雖然歐衛已經藏起來了),聲音斬釘截鐵,“那便是星靈聖印!我萬獸穀世代守護的秘密!聖印之主便是吾等之主!此乃先祖血脈指引!豈容爾等汙蔑為魔?!”

她轉身,對著殘存的、茫然失措的萬獸穀修士,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還愣著乾什麼?!放下兵器!難道你們要違背先祖血脈誓言?!要背叛聖印之主嗎?!”

萬獸穀修士們麵麵相覷,他們雖不知“星靈聖印”具體為何物,但“先祖血脈誓言”在萬獸穀中擁有至高無上的約束力!加上穀主昏迷,少穀主(熊雲蘿地位等同於少穀主)當眾起誓,以及剛才那“呼呼”顯聖帶來的巨大心理陰影…

噗通!噗通!

幾名傷勢較輕、對熊雲蘿忠心耿耿的年輕修士率先扔下兵器,單膝跪地,朝著山門方向低下了頭。

有人帶頭,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越來越多受傷的萬獸穀修士掙紮著,或跪或趴,放下了武器,表示臣服。轉眼間,原本屬於聯軍一方的萬獸穀陣營,除了昏迷的熊霸天,竟全部倒戈!

厲千鋒和花想容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三大宗門聯軍,瞬間瓦解!天劍閣和合歡宗成了光杆司令(還都是傷殘版)!

“好!好一個逍遙宗!好一個…聖印之主!”厲千鋒氣得渾身發抖,眼中怨毒幾乎凝成實質,“今日之辱,天劍閣記下了!來日方長!我們走!” 他深知再留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強撐著傷勢,化作一道黯淡的劍光,裹挾著幾名還能動彈的天劍閣弟子,狼狽遁走。

花想容也恨恨地一跺腳,連句狠話都懶得放了,粉紅霧氣一卷,帶著殘存的合歡宗弟子,如同喪家之犬般逃離了這片讓他們神魂俱顫的是非之地。

轉眼間,山門前隻剩下滿地哀嚎的傷員(主要是天劍閣和合歡宗被拋棄的)、昏迷的熊霸天、以及…跪倒一片表示臣服的萬獸穀修士,和為首那個栗發飄揚、眼神堅定又帶著一絲忐忑望向山門內的小聖女熊雲蘿。

逍遙宗眾人:“……”

這仗…打得…也太…太兒戲了吧?!

雲崖子看著眼前這比戲文還離奇的局麵,隻覺得一股巨大的疲憊和荒謬感湧上心頭。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無力地揮揮手:“開啟側門…救治傷員…將…將萬獸穀的…呃…‘盟友’…請進來安置…注意警戒…”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些前一刻還是敵人、下一刻就跪地稱臣的萬獸穀修士了。

清風子祖師總算撿起了第二次掉落的拂塵,看著被迎進來的熊雲蘿和那些放下武器的萬獸穀修士,睿智的老眼閃爍著強行解讀的光芒:“先祖血脈指引…星靈遺澤…聖印之主…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難怪幼尊能引動混沌之威(他堅信自己的腦補),原來他身負星靈聖印!此乃上古聖族之象征!萬獸穀依附,乃是認祖歸宗!此乃…天道大勢!吾逍遙宗…合該大興啊!” 他強行把萬獸穀的倒戈解讀成了“認祖歸宗”的天命所歸。

紫霄真人則看著被抬進來、氣息奄奄的熊霸天,甕聲甕氣地對旁邊的執事弟子嘀咕:“給熊穀主用最好的傷藥…嘖,這閨女下手…呃…不對,是投誠…投得可真夠狠的…親爹都嵌牆裡了…” 他樸素的認知再次被刷新。

問道峰,逍遙宗內門核心區域之一,以山勢險峻、雲霧繚繞、靈氣充沛且蘊含一絲上古問道之意境而得名。峰頂有巨大的演武場,名為“問道坪”,是宗門舉行重要比試、慶典和論道之所。

此刻,問道坪上卻彌漫著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

逍遙宗一方,雲崖子掌教、清風子祖師、紫霄真人等高層端坐於東側主位,但個個神色複雜,眼神時不時瞟向場中。下方弟子們更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目光充滿了好奇、敬畏和一絲茫然。

場中西側,則臨時安置著萬獸穀的修士。他們大多帶傷,或坐或站,神情忐忑不安,目光都聚焦在場中央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場中核心,一張鋪著柔軟雪絨毯的寬大雲床。歐衛正盤著小短腿坐在上麵,小臉上還帶著點驚嚇後的蒼白和疲憊,懷裡抱著那個熟悉的雲朵抱枕(黑石頭依舊塞在裡麵)。雪靈兒跪坐在他身側,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塊浸濕的、繡著雪花紋的絲帕,輕柔地擦拭著歐衛額角並不存在的汗珠,動作細致溫柔得像在嗬護稀世珍寶。小星靈停在她肩頭,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騶吾則如同最忠實的護衛,巨大的身軀伏在雲床一側,金瞳警惕地掃視著萬獸穀的人。金毛毛則蹲在歐衛腿邊,抱著一顆比它腦袋還大的靈果在啃。

而雲床前方,萬獸穀小聖女熊雲蘿,正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地。她栗色的馬尾辮垂在肩側,明豔的小臉上帶著無比的鄭重和一種近乎朝聖的虔誠,目光灼灼地仰望著雲床上那個還有些懵懂的歐衛。

“聖印之主在上!”熊雲蘿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問道坪的寂靜,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萬獸穀熊雲蘿,率萬獸穀殘部,正式歸附!懇請聖印之主收留!吾等願為前驅,效犬馬之勞!”

她身後的萬獸穀修士,無論傷勢輕重,也都掙紮著起身,學著熊雲蘿的樣子,單膝跪地,齊聲低吼:“懇請聖印之主收留!吾等願效犬馬之勞!” 聲浪雖因傷勢而顯得虛弱,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這陣仗,讓逍遙宗眾人又是一陣眼皮狂跳。讓一個三歲娃娃“收留”一個傳承萬年的大宗門分支?這畫麵怎麼看怎麼詭異!

歐衛被這齊刷刷的跪拜和吼聲嚇了一跳,小身子往後縮了縮,大眼睛裡滿是茫然和無措。他求助似的看向雪靈兒:“靈兒姐姐…他們…他們為什麼跪衛衛?衛衛…衛衛不是大官…”

雪靈兒連忙柔聲安撫:“不怕,歐衛。他們…他們是覺得你厲害,想跟著你。” 她也不太懂什麼聖印之主,但本能地維護歐衛。

“跟著衛衛?”歐衛更茫然了,小手指了指自己,“衛衛…衛衛自己還要玄玄伯伯抱呢…” 他扭著小腦袋四處張望,“玄玄伯伯呢?”

清風子祖師連忙起身,仙風道骨(強行偽裝)地打圓場:“咳…幼尊勿驚。萬獸穀道友…呃…心慕幼尊…呃…聖印之威,自願歸附,此乃美事!美事啊!” 他轉向熊雲蘿,努力擺出長輩的和藹姿態,“雲蘿侄女,幼尊尚年幼,不諳世事。歸附之事,不若由貴穀與我宗掌教細商章程?待熊穀主醒來,再從長計議?”

熊雲蘿卻異常固執,她搖搖頭,目光依舊緊鎖歐衛手腕的方向(雖然被衣袖遮住),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狂熱:“先祖血脈指引,聖印所在,便是吾等歸處!一切章程,皆由聖印之主定奪!雲蘿…隻求能追隨聖印之主左右,侍奉起居,聆聽教誨!” 她說著,竟以頭觸地,行了一個極其隆重的大禮!

侍奉起居?聆聽教誨?

逍遙宗眾人嘴角集體抽搐。讓萬獸穀小聖女給一個三歲娃娃當貼身侍女?這…這比話本還離譜!

雲崖子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正要開口,卻見一直端坐於歐衛身後陰影處、閉目如同雕塑般的玄青,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的龍眸平靜無波,掃過跪伏在地的熊雲蘿,又落在歐衛茫然的小臉上。他並未言語,隻是緩緩抬起手,寬大的墨色袖袍拂過。

一股無形卻浩瀚的威壓瞬間籠罩整個問道坪!如同沉睡了萬載的神山驟然蘇醒了一絲氣息!所有人心頭都是一沉,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按住,連呼吸都凝滯了一瞬!萬獸穀修士更是駭然失色,連熊雲蘿都感到一股源自靈魂的顫栗!

玄青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熊雲蘿身上,低沉平緩的聲音如同自九天落下,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問道峰上,留你三月。”

“侍奉左右,不得逾矩。”

“三月之後,自見分曉。”

言罷,玄青的身影如同墨色流雲般,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中,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從未出現過。

問道坪上,一片寂靜,隻剩下風吹過峰頂的嗚咽聲。

熊雲蘿怔了片刻,隨即眼中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前輩…前輩允許她留下了!雖然隻有三個月!她再次叩首:“熊雲蘿謹遵前輩法旨!謝聖印之主恩典!”

雲崖子等人麵麵相覷,心中苦笑。得,前輩都發話了,還能怎麼辦?收著唄!

清風子祖師撚著胡須,強行解讀:“問道峰上…問道…前輩此意,莫非是要讓雲蘿侄女在此峰感悟幼尊…呃…聖印之主的無上道韻?三月之期…暗合天道小周天之數…妙!妙啊!”

紫霄真人看著一臉狂喜、仿佛得了天大造化的熊雲蘿,再看看雲床上抱著抱枕、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歐衛,甕聲甕氣地嘟囔:“侍奉起居…這丫頭…怕不是要把幼尊當祖宗供起來…”

雪靈兒看著興奮起身、目光灼灼盯著歐衛的熊雲蘿,心中莫名地湧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握著絲帕的手緊了緊,將歐衛往自己身邊護了護,迎向熊雲蘿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和宣示主權的意味。

問道峰頂,雲霧繚繞。

一場由“呼呼”開始,由“星印”轉折的荒誕大戲,在玄青留下三月之約後,暫時落下了帷幕。而新的篇章,伴隨著萬獸穀小聖女的加入,以及那枚神秘星印牽扯出的古老淵源,才剛剛掀開一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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