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辦法啊,林池冶自我安慰到,不來兩根,怎麼做事。
她最近煩心事可夠多了。
將小八的話當作耳旁風過掉,她底下的手下們恭敬地站在不遠處,輪番向她彙報著船上的各項事務。
林池冶大權在握,尤其是最近特殊時期,她管的事情也多。
從貨物的裝載情況,到船員們的動線,船體各項事宜。林池冶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不時的回應著,直到最後確定了航線的位置,這才擺擺手,讓所有人都出去。
船上的事,事無巨細,她抓得很細。
隨著周遭一切都安靜下來,林池冶緩緩吐出一口煙,眼神漫無目的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無儘的海洋,那裡既是她的戰場,也是她永遠的歸宿。
比起剛開始的陌生膽怯,甚至是懦弱逃避,林池冶現在起碼學會了——
戰勝它,駕馭它。
同時,林池冶將手中的煙卷按滅,看著白色的煙霧在她麵前升起,或許是小八的話聽多了,她恍惚中記得她剛開始為什麼碰這玩意。
隻不過是,想擁有如這裡的男人一樣的主事權,她就必須變得像男人一樣生活、習慣。
幸好,這東西足夠管用,也慢慢開始變成了硬通貨。
煙灰缸中燃起的白煙也消失乾淨,林池冶這才想到了什麼,順便問道:“交貨的人來了嗎?”
林池冶問起,小八撓撓頭欲言又止,有些為難道:“要不老大,您親自去看看?好像有點小麻煩……”
“老子看看?”林池冶沒忍住給了他一腳。
“什麼阿貓阿狗,還需要老子出麵?”
“老子誰的麵子都買,那老子的這張破臉就滿大街都是了。”
平白挨了一腳,小八捂著屁股,“老大,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
小八壓低了聲音,“隻是那人魚,那人魚好像不怎麼老實。”
“不老實?”林池冶皺眉,“它又咬人了?”
這幾天不是好好的?
“那倒是沒有,就是鬨騰得緊。”
“那邊來接貨的人,本來也不知道裡麵有什麼……就是那籠子裡的家夥各種鬨騰,搞得那邊的人都在說我們,從哪裡弄了這麼個怪物過來搞他們。”
“嗬。”林池冶一聲冷哼,聽了這話頗有些幸災樂禍。
她將兩腳又緩慢地,搭在桌子上。
“瞧瞧,瞧瞧,這就是鐵鉤帶出來的人,老子都隻能跑一趟親自取貨,他跟老子在這拽n呢拽。”
“好啊,他瞧不上老子,老子也懶得搭理他。”
林池冶雙手懷抱,又懶洋洋的坐回到了沙發中間,二郎腿直接翹上了天,甚至還頗有閒心逸致的,想了想鐵鉤牙手下被咬的畫麵。
難得有了幾分好心情。
鐵鉤牙的人跟他都是一副德行,林池冶瞧不上眼。
最好那大魚能夠再凶狠點,把他們的手臂通通都咬斷,那就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林池冶不自覺地大笑起來,瘋了似的搖擺,卻猛然間想起了什麼,瞬間將笑容一收,一張清秀冷漠的臉上儘是狠厲。
她站起來狠狠踢了一腳旁邊摸不著頭腦的小八,一瞬間收斂了神色:“走,去看看。”
小八知道自己老大喜怒無常,可轉變這麼快的卻也是頭一次。
他立即傻眼,下意識抱怨道:“老大,你不是不管嗎?”
林池冶有些煩躁:“少t廢話,不管死在老子地盤上怎麼辦,你去收屍?還是老子給你擦屁股。”
林池冶作勢還要踢,小八嚇得趕緊起來抱頭逃竄,妥協道:“走走走,老大,現在就走。”
這蠢貨。
林池冶偃旗息鼓,順帶欣賞了一下小八的這蠢樣。
小八人長得魁梧,留著寸頭,渾身沒長幾根毛。
常年陪她在海上過生活,渾身黝黑身上梆硬,就是腦子不行。不過就一條,大塊頭看著能唬人,打人惹事都夠勁。
是林池冶的一條好狗,指哪打哪,絕無二話。或許是知道自己沒什麼腦子,又受了林池冶諸多好處,基本上對林池冶的話說一不二。
林池冶沒再多說,一揚手就要走。
“走。看看他們要搞什麼。”
……
黑布在巨獸每一次猛烈的掙紮下,隨著籠體的震顫而輕輕起伏,來交接‘貨物’的那些搬運者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一群人還在試圖奮力維持著籠子的平衡,臉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緊繃,卻也難掩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覺的畏懼。
誒呦嗬,其中還有林池冶十分眼熟的‘老熟人’呢。
林池冶倚在門邊,遠遠見著這群平時叱吒風雲的老熟人,此時這些人一邊畏懼鐵籠裡的東西,一邊又不得不小心搬運。
顯然是早就得了消息,知道這籠中東西的重要性。
即使是怪物,也得是活著的。
不但活著,還不能在自己手下出了差錯。
那些人急得冷汗都快下來了。
林池冶本隻是閒心來這一看,卻沒想到隨著她的逐漸靠近,籠子裡那個被囚禁的人魚,原本狂野而無序的掙紮突然緩和不少。
即使看得出籠中的東西仍然在掙紮,但對比剛才狂暴情況,確實是好上不少。
四周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人魚這波操作,頓時給鐵鉤牙底下的人都看傻了。
林池冶看著人魚不再掙紮,微微眯了眯眼,隻覺有幾分怪異。
即使那鐵籠依然被黑布所籠罩,看不清那東西到底是什麼狀態,但林池冶莫名覺得,之前她曾見過的,那雙藍色的雙瞳、深邃神秘的眼眸轉即使看不見,也在黑暗中,如野獸撲食一般——
猛地,鎖定了她。
林池冶不覺得這是什麼好的預兆,她知道人魚天生便擁有超乎尋常的感知能力。
即便是最輕微的腳步聲,人魚估計也能分辨出。
換句話說,這東西知道她來了,甚至林池冶不經意的出現,便喚醒了對方深藏的警覺與戒備。
這東西,記恨上她了?原來這幾天不悶不響,在這等著她呢。
林池冶沒怎麼在乎的一笑,索性就不進去了,斜靠在門上,和來人寒暄了幾句。
小八挺會來事,即使知道她和鐵鉤牙的人不對付,但麵子上好歹還過的去一二,熟練的向前跟幾人打著招呼。
“喲~怪不得說林老大厲害呢。”
“都不用出聲,就把這怪物鎮住了。”
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一條道上混的,小八既然都開口了,他們互相也算的上是‘老熟人’,見麵寒暄一兩句的交情還是多少有一些的。
就是這話,的確陰陽怪氣的很。
和他們那狗屁老大一個德行。
“屁話。”林池冶不慣著他們,笑著罵道。
也沒打算跟這些人置氣。
眼見著眼前煙霧繚繞間,林池冶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這話有點意思,不過彆說誰,你要在籠子裡,我也能訓兩句。”
“要不,你試試?”
“你d你……”
“誒誒誒。”小八熟練的拉住被林池冶惹怒的人。
“哥們,哥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林老大,她就是這麼個人,你跟她計較什麼,就你們老大在這,不是也沒辦法得忍兩句不是?”
“還是正事重要,正事重要。”
林池冶絲毫不顧慮為她擋下傷害的小八,還有閒心接著譏諷道:“這不是有人上門來找罵,估計聽不得回去還得大哭找你媽呢。”
“你!”
論吵架,林池冶沒輸過,她不在意眼前爭論的結果,隻是看著籠中從她開始說話就徹底安靜下來的鐵籠。
這下,她更加確定。
這人魚,即使隔著黑布,依然認出了她。
這怪物……
林池冶還沒來得及多想,下一秒她視線轉移,皺眉看著自己手下的另一心腹陸啞巴,神情有些凝重的朝她快步走來。
陸啞巴和小八不一樣,能讓他露出這樣神色的事……
“梟頭到了,和鐵鉤牙一起,還有剩下的各個分線頭目。”
對方沒過多的廢話,隻是一句就讓林池冶跳腳。
“什麼?”林池冶一驚,下意識竟然連平時輕慢的神色都收斂不住了。
她的決定很快。
“走!”林池冶決斷的十分的快。
她大手一揮,也顧不上許多,那些狀況外的小嘍囉,她更是連說一句話的功夫都沒。
在她腳步聲響起的瞬間,她身後鐵籠發出更大的噪聲,林池冶聽見後絲毫沒有停留。
她眉眼肅穆,對身後一絲反應也無。
對比起其他,她真正的麻煩……要來了。
消息來得突然,她不敢等,要去見一個人。
在她根本沒準備的時候,去見這片海域真正的主人——梟頭,也是現在林池冶頭頂的最大老板,一個……老不死的家夥。
林池冶長靴踩過木質的地板,常年被海水侵蝕的地麵,在重大的聲響之下發出吱呀的哢嚓聲,林池冶抬腳邁過,重重的踢踏聲昭示著她的到來。
麵對長廊幾乎是兩步一崗的守衛,林池冶目不斜視,隻是越發確認……搞這麼大排場,看來,那老東西果然來了。
隻是不知道,這久不出山的老家夥,這次來到底又想乾什麼。
這條路林池冶很熟悉。
隨著旁邊站立的二人動作,緩緩推開了那扇略顯沉重的橡木門,一切才剛剛開始。
房間內,明亮的燈光從懸掛的吊燈灑落。
林池冶微眯著眼朝內看去,在房間的正中央,一張長形的大木桌占據了主導位置,桌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各種圖樣,幾隻未熄滅的蠟燭,微弱的光芒在紙張間跳躍,卻被掩蓋在頭頂更大的光亮之下。
林池冶的進入,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喲,老林,最近又在哪發財呢?”漫登見林池冶進門,眼中一絲微光閃過,率先對著林池冶抬了抬手示意。
“哪有您登哥威風。”林池冶很快進入狀態,走進熟練的寒暄著。
她拿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嘖嘖嘴,順勢放下。
“聽說最近登哥可吃了一單大生意啊,怎麼賺了不少,不請兄弟們幾個好好喝一整晚?”
漫登隻是笑說:哈哈哈!小錢,小錢。林姐估計看不上,您都做上大生意了,以後誰來不還得搭您的橋?”
“好好說,多說兩句隨時讓登哥好好搭上。”
“再多說幾句,登哥知道我這人俗,最愛聽漂亮話。”
林池冶也不再推辭,沒成想,漫登聽了卻是一愣,臉上的假麵幾乎維持不住。
這是明麵譏諷他實力最低,隻靠一張嘴上位。
漫登生生忍住,這才轉而裝作沒事大笑道:“哈哈哈,有意思,還是您林姐會說話。”
“嗬。”
林池冶冷笑一聲,在心裡暗罵這老狐狸,又來玩這一套。心眼還是那麼小,說兩句就急眼。
林池冶知道這幾人都不怎麼好對付,她既然來了,就做好和這些老狐狸們一一打交道的準備,可令林池冶意外的是,還沒等她多說幾句,房間內一位高位之上年長者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小林到了。”
“哈哈,今天倒是來的早。”
“來得正好,來,到我身邊來。”
此話一出,即使是這樣大的房間裡,也難得的安靜了一瞬。
林池冶抬頭,朝著對她發出指令的人看去。
她的眼神徑直掃過高處,深邃如海的老者端坐於雕花木椅之上,見林池冶朝著她看過來,微微朝她招了招手。
老者雖看起來年歲已高,可那雙皺紋之間的眼睛,卻依舊如鷹般犀利且懾人。
他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手輕輕摩挲著一枚玉扳指,端的是一副親和的樣子。
房間之內,是來自不同海域的精英與手下,這些人幾乎掌管了大半個北洲海域,而此時他們或站或坐,卻在這一人開口之時,所有人便不敢再多說一句。
極度安靜之下,一種無形的威嚴與禮遇悄然彌漫開來。
林池冶和老者對視幾秒,也沒多讓人等,這才輕輕點頭。
林池冶步伐穩健,在無數雙眼睛的打量下,閒庭漫步之下,她的身影也挺高了一些,在一堆人中顯得格外挺拔而孤傲。
做他們這一行的,身要穩、心要狠。
海上遊戲的規則致使男性的接受度更高,林池冶以女身入局,雖這些年來穩定了局勢,可今日,依然有許多陌生的麵孔暗地裡打量。
林池冶卻連寒暄都不屑。
既然有人叫她過去,林池冶也不推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