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宋婉柔抓起桌上的協議,紙頁邊緣被捏得發皺。一天時間,要麼賭周明宇能保爺爺和父親,哪怕代價是交出爺爺的賬本;要麼等著看宋家徹底垮台,連最後一點體麵都留不住。
外麵突然下起大雨,模糊了窗外的霓虹。宋婉柔把協議塞進包裡,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拉鏈,突然想起爺爺以前說過的話:“商場上的交易,從來都是拿籌碼換活路。” 隻是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賭的籌碼,是整個家族最後的根基。
她掏出手機,翻到周明宇的號碼,指尖懸在撥號鍵上。走廊裡的時鐘敲了七下,距離明天這個點,還剩二十四個小時。
宋婉柔盯著那串冰冷的數字,指尖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最終還是鎖了屏。
心裡的拉扯又重了幾分,這次不僅有恐慌和絕望,還多了點更磨人的東西——是被迫在良知和求生之間做選擇的煎熬,是明知道不該卻又忍不住動搖的掙紮。
她抬頭看向夜空,雨雖然停了,月亮卻被烏雲徹底遮住,隻剩下點微弱的光。原來有些陰影,不是彆人給的,是自己快要守不住底線時,心裡長出來的荊棘。
另一邊,晚風拂過巷弄,帶著桂花的甜香。顧沉舟替蘇晚拉開車門,抬手便護住了車門框上沿,烏雲恰在此時徹底散開,月亮逐漸明亮,月光落進他眼底,映得格外溫柔:“上車,小心點。”
車子駛過安靜的街道,蘇晚望著窗外掠過的燈火,突然覺得,這新的開始,好像比她想象中還要溫暖。
勞斯萊斯穩穩停在顧家豪宅的雕花銅門前,顧沉舟沒等司機上前,自己先推開車門繞到副駕。夜風吹起蘇晚頰邊的碎發,他抬手替她彆到耳後,指腹不經意蹭過她的耳垂,帶起一點微麻的癢意:“坐了這麼久,腿酸不酸?”
銅門是感應式的,緩緩向兩側滑開時,他自然地牽過蘇晚的手。掌心溫熱乾燥,恰好包裹住她微涼的指尖,腳步也配合著她的頻率放緩,穿過鋪著進口地毯的玄關時,還不忘側頭提醒:“這兒有個小台階,抬腳。”
管家剛要說話,就被他一個眼神製止了——他知道蘇晚怕生,總覺得人多不自在。轉而自己拿起鞋櫃上的棉拖鞋,蹲下身時膝蓋微屈,替她把鞋換好,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這雙是新換的絨毛底,比上次那雙更軟和。”
客廳的恒溫係統早已調到最舒適的溫度,但他還是注意到蘇晚剛才在車裡攏了下披肩,便對傭人吩咐:“把樓上臥室的珊瑚絨毯子拿下來一條,蘇小姐可能會有點冷。”
走到客廳沙發旁,他先伸手拂了拂坐墊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才讓她坐下,又轉身去旁邊的吧台:“想喝熱可可還是蜂蜜水?下午讓張媽燉了銀耳羹,要不要盛一碗?”
蘇晚剛說“熱可可就好”,就見他從吧台下的櫃子裡拿出一小罐可可粉——是她上次說過“這個牌子的甜度剛好”的那一款。衝好後還特意用小勺攪了攪,試了試溫度才遞過來,杯壁上還細心地套了個米色杯套:“彆燙著手。”
窗外月光正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地毯上,像鋪了層碎銀。蘇晚捧著溫熱的可可杯,看他坐在旁邊翻著雜誌,卻時不時抬頭瞥她一眼,確認她喝得舒服,才又低下頭去。那些藏在細節裡的妥帖,比這座豪宅的鎏金裝飾更讓人覺得暖意漫心。
幾乎在同一時間,蘇晴回到宿舍時,林曉曉正對著課本啃筆杆,見蘇晴進來,立刻抬頭笑:“晴晴,明天就要正式報道了,你緊張不?”
蘇晴把書包往椅背上一掛,看著書桌上石無痕剛擺好的護眼燈,搖搖頭又點點頭:“有點吧,怕記不住教學樓在哪兒。”
“我也是!”林曉曉湊過來,指著手機裡的校園地圖,“我剛才研究了半天,咱們係的樓在最東邊,離食堂巨遠,以後吃飯得跑斷腿了。”
兩人正對著地圖比劃,蘇晴的手機亮了,是石無痕發來的消息:【明早七點,宿舍樓下等你,帶你吃早飯,順便當你‘人肉導航’。】後麵還跟了個齜牙的表情包。
蘇晴看著屏幕忍不住笑,回了個“知道了”,轉頭跟林曉曉說:“明天有人帶路,不怕迷路了。”
林曉曉眼睛一亮:“就是下午那個‘表哥’?他對你也太好了吧,連導航都包了。”
蘇晴沒解釋,隻是把手機塞回兜裡,開始收拾明天要帶的課本。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嶄新的筆記本上,紙頁泛著淡淡的白。她突然想起前世第一天轉學時,站在陌生的教學樓前手足無措,那時石無痕還在國外,連個能問路的人都沒有。
“晴晴,你看這個!”林曉曉舉著條手鏈晃了晃,“我媽給我求的平安符,說明天戴能順順利利。”
蘇晴摸了摸自己手腕,那裡戴著條細銀鏈,是蘇晚送的,說是“新環境新運氣”。她突然覺得心裡踏實了不少——這一世,有姐姐的牽掛,有石無痕笨拙的照顧,還有新室友的熱絡,好像沒什麼好怕的。
第二天清晨,天剛泛白,樓下就傳來跑車的引擎聲。蘇晴扒著窗戶往下看,石無痕果然倚在車邊,手裡拎著兩個豆漿包子,見她探出頭,立刻揮了揮手,像個等在幼兒園門口的家長。
“你也太早了吧!”蘇晴跑下樓,接過還熱乎的包子,指尖碰到他的手,帶著點清晨的涼意。
“早點去占座啊,”石無痕塞給她一瓶熱牛奶,“聽說你們係的專業課特彆火,去晚了隻能坐後排。”
他說得煞有介事,蘇晴咬著包子笑:“你怎麼比我還清楚?”
“我……我問了助理啊,”石無痕撓撓頭,眼神有點飄,“他表妹也在這學校,熟得很。”
蘇晴心裡門兒清,哪是什麼表妹,分明是他連夜托人打聽的。她沒戳破,隻是加快了腳步往校門口走。
車子開進新校園時,晨霧還沒散。石無痕一邊開車一邊介紹:“左邊那棟是圖書館,頂樓有落地窗,適合你這種愛發呆的;右邊那個操場,晚上有很多人跑步,你要是想減肥……”
“我才不減肥!”蘇晴笑著打斷他,視線卻被路邊的櫻花樹吸引——粉白的花瓣沾著露水,在晨光裡像堆雪。
“到了!”石無痕把車停在係樓門口,指著不遠處的公告欄,“分班表在那兒,快去看看你在哪個班。”
蘇晴剛跑兩步,又被他拉住。石無痕從兜裡摸出個東西塞給她,是塊巧克力,包裝紙亮晶晶的:“緊張了就吃點甜的,我在樓下等你,放學帶你吃好吃的。”
陽光穿過樹影落在他臉上,眼裡的認真藏不住。蘇晴捏著那塊還帶著他體溫的巧克力,突然覺得,這個新學校的第一天,好像也沒那麼難。
她轉身往公告欄走,腳步輕快。風掀起她的衣角,帶著櫻花的香,也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這一世的校園路,好像真的會不一樣了。
公告欄前已經圍了不少人,蘇晴踮著腳往裡擠,剛看清自己的名字和班級,就聽見身後有人喊:“蘇晴!這邊!”
回頭一看,石無痕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過來,手裡還拿著瓶礦泉水,擠開人群到她身邊:“找著了?幾班的?”
“三班。”蘇晴指著名單上自己的名字,旁邊緊挨著的,赫然是“石無痕”三個字。
她愣了下,轉頭看他,石無痕正摸著鼻子偷樂:“巧吧?我跟你一個班。”
蘇晴挑眉:“你的‘高等數學’也在三班?”
石無痕乾咳兩聲:“呃……學校排課嘛,緣分,都是緣分。”
正說著,上課鈴響了。石無痕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往教學樓裡衝:“快走快走,第一天上課遲到可不好。”他的手掌溫熱,力道卻很輕,像怕捏疼了她。
三班的教室在三樓最裡麵,兩人衝進去時,老師剛站上講台。石無痕眼疾手快,拉著蘇晴往最後一排跑,動作熟練得不像第一次來。
剛坐下,蘇晴就發現同桌不對勁——石無痕的桌肚裡,放著本嶄新的專業課教材,上麵還用熒光筆標出了重點,比她預習的還仔細。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她壓低聲音問。
石無痕用筆戳了戳課本,笑得得意:“昨天晚上挑燈夜讀,怎麼樣,夠不夠學霸?”
蘇晴翻了個白眼,卻忍不住彎了嘴角。老師在講台上講得眉飛色舞,陽光透過窗戶落在石無痕的側臉上,他偶爾會偷偷看她,見她發現了,就趕緊轉回去假裝記筆記,耳根卻悄悄紅了。
幾乎同一時間,宋婉柔眼下掛著青黑,手裡攥著那個裝著換洗衣物的袋子,像攥著最後一點底氣。看守所的鐵門在身後關上時,她的腳步虛浮——方才爺爺隔著玻璃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彆信周明宇,他要的不是賬本,是宋家那幾塊待開發的地皮。”
她剛走到巷口,就撞見匆匆趕來的護工,手機裡收到奶奶從醫院發來的信息,字裡行間透著股算計勁兒:“明宇是豺狼,彆給他可乘之機。媒體要的是熱鬨,把老宅那箱舊物裡的地契曬出去,真真假假摻著炒——就說宋氏藏著翻身底牌,讓他們猜。”
宋婉柔很清楚,老太太如今身體不好,怎麼會給她發信息?以她的腦子,又怎麼想得出這種策略?顯然是背後有高人在幫宋家,而這人此刻就在奶奶身邊。
不過,令她疑惑的是,周明宇和她接觸的事,除了監獄裡的爺爺和父親,都還未來得及告訴其他人。奶奶這邊又是如何知曉的?看來她早已經被幫宋家的那個人盯上了,或許就是加密手機裡的“太歲爺”。除了他,宋婉柔根本想不起還有誰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