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壓破波浪,僅剩的船帆被海風吹得高高鼓起,整艘船正在向著危土島的方向全速前進。
夏倫靠在尾樓的牆邊,耐心地給短劍上著劍油。
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靠近,他緩緩抬起頭,隨後看見了快步走來的牧師。
此刻,船上所有的技術骨乾全部都到齊了:船長,老頭,牧師以及自己。
船長抽了口煙,衝著牧師笑了笑,而牧師則有些不明所以。
“好了,既然人都齊了,我們可以就開會了。”夏倫收起短劍,環顧了一眼四周,“請把門關上,謝謝。”
老頭隨手關上門:“所以,我們究竟要討論什麼?”
“統一思路。”夏倫言簡意賅地說道,“我們得確定對付怪物的辦法。”
他停頓片刻,確認所有人都聽明白之後,繼續說道:“我現在有個初步的計劃,到了危土島附近,我們就通過貨柵,點燃貨倉底部的鯨油。我在扔屍體的時候看了,隻需要一顆子彈,和幾隻火把就能做到。”
“一旦貨倉被點燃,怪物必然想要上到甲板,而我看了,它的體型比貨柵要大得多,沒有辦法從貨柵出來。”
“所以,它會從三個艙口梯中的一個出來?”船長格莉德挑眉問道,“我們接下來要秘密加固這些通道,讓怪物跑不出來?”
夏倫點了點頭:“準確說隻有一個,我早上的時候考察過這些出入口的大小了,隻有首樓附近的艙口主梯能讓它出來,事實上,它就是從那裡掉進去的。”
“所以,現在計劃很清晰了。”船長緩緩吐出一口煙圈,煙鬥的焰火映照下,栗色的眸子似乎都明亮了些許,“到了危土島附近,我們就封堵住唯一的出入口,然後點燃鯨油,所有人乘坐救生艇離開,嗬,放火,我喜歡。”
“這個計劃的可行性相當高。”老頭沉吟片刻,隨後點了點頭,“所以現在我們隻需要再蒙騙那頭怪物幾天,讓它吃不到人,事情就解決了?”
夏倫搖了搖頭。
“沒那麼簡單。”他伸出一根手指,“分兩方麵說。”
“首先從放火這件事講,如果火勢起來了,那麼木質的船體結構很可能扛不住。一旦木質結構被燒毀,則怪物有很大可能提前爬上來,從而乾擾放火的人撤離。”
“除此之外,我們也不能排除火焰導致鯨油爆炸的可能,因此,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思考放火方式的細節。”
最後,如果真把怪物燒死了,那我就拿不到剩下的《溺亡者禱本》了。夏倫在心中默默補充道。
說到這裡,夏倫抬眼看向眾人,隨後發現其他人似乎有些沉默。
牧師和船長看起來全都若有所思,而老頭則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沉默片刻,夏倫忍不住問道。
老頭忍不住嘬了個牙花,隨後回答道:“您還挺擅長放火的,您上海前,不會是縱火犯吧?”
“不是。”夏倫斷然否定,“我隻是做了一些簡單的推論。”
“這可不是簡單的推論,如果沒有相關閱曆,這些細節是很難想到的。而這些古怪的細節,恰恰就是區分專家和新手的標誌。”船長格莉德敲了敲煙鬥,笑著說道,“誒~如果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們每個人都有秘密。”
“言歸正傳。”夏倫搖了搖頭,“所以,我們與其被動地等待火焰摧毀某個結構,倒不如主動製造一個會被火焰摧毀的地方,然後提前準備好伏擊用的東西。”
“您是專家,聽您的。”老頭將手撐在桌子上,“這項任務就交給我吧,我來琢磨下船體結構。”
牧師一言不發地將船體結構圖從牆上摘了下來,隨後攤在了桌子上。
“除此之外,我們需要把人手分為三個小組。”夏倫沉吟片刻,伸手指向立麵圖上的側舷,“第一個小組5個人,負責提前把救生艇放下,並且留足逃生的物資——如果21個人要走的話,至少需要5艘小艇,除此之外,上了岸之後的計劃和應對,也需要這組人來思考。”
“這得要一些勇氣可靠的人,不然他們有可能提前逃跑。”船長一邊抽煙,一邊挑眉看向了其他幾人,“要不各自推薦一個,互相監督?”
“不用再提防我們了,格莉德。”牧師歎了口氣,“你來選就好。”
“都聽我的,然後你們又私下串聯?”船長的語氣似乎在開玩笑,但臉上的笑意卻很淺,“與其那樣,倒不如提前設計好製衡,畢竟把話說開,總比各懷心思強。”
“所以,究竟為什麼會發生政變?”夏倫忽然問道。
他說這話,倒不是純粹出於好奇,而是他總覺得怪物的出現,和海盜們突如其來的政變之間存在著某種內在的聯係。
牧師看了船長和夏倫一眼,隨後歎了口氣:“這事有些曲折,但簡單來說,就是格莉德為了複仇,追上這艘捕鯨船,居然選擇強衝風暴區,弄沉了我們的旗艦,間接害死了大副的妹妹——得了,還是讓格莉德自己說吧。”
船長格莉德摸了摸臉上的傷疤,冷笑了一聲:“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因為我一意孤行,先不說這事了,以後有機會了再說,我們還是繼續說分工吧。”
“第二個小組負責伏殺怪物,我來負責。”夏倫敲了敲桌子,“我需要12個人,牧師,你來協助我把人找齊。”
牧師點了點頭:“當然。”
“最後一組4個人作為預備隊,負責應對突發事件?”老頭問。
夏倫點了點頭,他停頓片刻,隨後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對——上麵說的是第一個問題,以及相應的解決方法;接下來我要說第二個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海風的呼呼聲從門後傳來,一種濕潤而溫暖的感覺從木門後滲入屋內。
船長格莉德控製住心中的焦躁,緩緩抽了口煙,心中的房門似乎都隨著煙氣緩緩飄散開來。
“還有其他的風險?”她輕聲問道。
夏倫點了點頭,他的語氣忽然沉了下來:“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在說明我的猜測,你們不要多想——那怪物,是原來捕鯨船上的某個人變的。”
“?!”格莉德猛地皺起眉頭,吃驚之下,她心愛的煙鬥都磕在了桌子上。
老頭忍不住身體前傾:“什麼,人變得?”
“人變的怪物,還要吃人,這實在是太褻瀆了。”牧師喃喃自語道,“吃人的肉,喝人的血,躲藏在暗無天日的黑暗船艙內,每天都要索取貢品聽起來真耳熟。”
“聽起來就像是緋燈島的貴族老爺,對吧?”夏倫講了個冷笑話,然而沒人笑。
發現沒人響應這個笑話,他清了清嗓子,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隨後輕聲說道:“所以,我們不能排除捕鯨船的船員中,存在它同夥的可能性。”
此話一出,本來還算活絡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桌子投下的陰影似乎都染上了一層冷色調。
“這麼說來,怪物出現的時候,它確實沒有攻擊捕鯨船的船員。”牧師沉默半晌,隨後猶豫地說道,“但是它好像主動攻擊了你,夏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