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公訴人頂著巨大的壓力,緩緩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試圖找回一絲鎮定。
“審判長,我方認為,被告方律師所謂的‘詐騙’,純屬無稽之談。”
他刻意避開林默的視線,轉向審判席。
“誠然,我的當事人張知女士,與被告人袁鐘在交往期間,確實收到了對方的一些財物。但正如我方之前所說,這是基於戀人關係的正常贈與,是情感的表達。”
“至於結婚一事,”公訴人頓了頓,似乎找到了反擊的突破口,“我的當事人隻是說過‘結婚證過段時間再領’,並未明確拒絕。是被告人袁鐘,在案發當晚情緒突然崩潰,並對我的當事人發生了粗暴的肢體拉扯。”
張知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色,她配合著露出了委屈和後怕的表情,甚至還輕輕地抖了一下肩膀。
公訴人捕捉到這個細節,立刻加重了語氣:“這種不穩定的情緒,這種暴力傾向,讓我當事人有理由相信,被告人無法儘到一個丈夫應儘的責任,甚至在婚後,極有可能存在家暴的嫌疑!”
“一個情緒如此衝動,完全不適合結婚的男人,我的當事人選擇暫時拉開距離,是完全合情合理的自我保護!因此,詐騙行為根本不成立!請被告方律師不要混淆視聽!”
這番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袁鐘的“情緒失控”上,巧妙地為張知的一切行為找到了看似合理的借口。
袁鐘的臉漲得通紅,他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感謝公訴方對我方辯護邏輯的認可。”
林默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他站起身,手裡沒有拿任何文件,隻是平靜地看著臉色瞬間變得錯愕的公訴人。
“公訴方剛才的發言,完美地論證了我方的一個核心觀點:在被告人袁鐘反複提出結婚要求時,原告張知女士,主觀上,並沒有任何想要與他結婚的意願。她隻是在找借口。”
【用你的邏輯,打敗你。】
“‘過段時間再領’,是多長時間?一天,一月,還是一輩子?這是一個完全沒有確定性的承諾。”
林默雙手扶在桌子上,目光變得銳利。
“在我方當事人袁鐘,先後八次,以書麵微信、當麵溝通等形式,提出前往民政局領證的具體日期時,原告張知女士,分彆以‘星座不合’、‘黃曆不宜’、‘閨蜜失戀需要陪伴’、‘新買的口紅顏色不吉利’等理由,一再推諉。”
每說一個理由,旁聽席上就發出一陣壓抑的低笑。
這些看似荒誕的理由,此刻卻成了最致命的證據。
“主觀上,她沒有任何結婚的實際行動。客觀上,她卻在以結婚為前提,不斷索取巨額財物。這種行為,在法律上,有一個非常精準的定義——”
林默一字一頓。
“騙婚!”
“以婚姻為誘餌,騙取他人財物,當事人一方從一開始就沒有與對方結婚的真實意願。當財物到手,或對方再也無法提供更多價值時,便會以各種理由拒絕履行‘結婚’這個核心承諾。”
他攤開手,麵向審判席。
“這不叫戀愛贈與,這叫詐騙。這不叫感情糾紛,這叫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的犯罪行為!”
公訴人張口結舌,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流了下來。他發現自己剛才的辯護,反而成了對方的彈藥。
張知的臉色也徹底變了,那份偽裝出來的委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慌。
“咚!”
法槌落下,聲音沉重。
李法官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他眼中積聚的風暴,卻讓整個法庭的溫度都降了三分。
“辯論結束。”
他掃視全場,最後目光落在被告席。
“被告人,進行最後陳述。”
韓清輕輕推了一下林默的胳膊。
林默整理了一下西裝的下擺。這一次,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麵向高懸的國徽。
“審判長。”
他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和克製。
“首先,關於公訴方提出的強奸罪指控,我方已提供醫學報告、聊天記錄等多項鐵證,形成完整證據鏈,證明其完全不成立。”
“但,對於案發當晚,我方當事人袁鐘因情緒激動,與張知女士發生肢體衝突這一事實,我方予以承認。袁鐘的行為確實存在過當之處,他願意為此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並全額支付張知女士因此產生的全部、合理的醫藥費用。”
這番話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主動承認錯誤,並願意賠償,這是一種極為坦誠的態度。
連公訴人都抬起了頭。
然而,林默的語氣陡然一轉。
“但是!”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
“我方當事人的坦誠,並不意味著犯罪分子的行為可以被姑息!”
“對於原告張知女士,在本案中展現出的一係列行為,我方提請法庭注意!”
“一!以婚姻為誘餌,在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裡,詐騙我方當事人財物累計高達三十五萬元。證據確鑿,事實清楚,其行為已構成《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之詐騙罪!”
“二!在詐騙目的無法繼續達成後,為侵占非法所得,同時報複我方當事人,不惜捏造事實,惡意誣告我方當事人犯下強奸重罪。其行為,已構成《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條之誣告陷害罪!”
“三!在神聖莊嚴的法庭之上,公然咆哮,無視法庭紀律;當庭辱罵、人身威脅辯護律師,情節惡劣。其行為,已構成《刑法》第三百零九條之擾亂法庭秩序罪!”
林默的聲音越來越高,每說一條罪名,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張知的心上。
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臉色慘白如紙。
林默轉身,最後一次直麵審判席,他的聲音響徹整個法庭。
“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我方請求法庭,對原告張知,依法進行審判,數罪並罰,從重判決!”
“我方,陳述完畢。”
他微微鞠躬,而後轉身走回辯護席,坐下。
整個法庭,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公訴人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他無力地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桌麵。
張知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極致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
袁鐘抬起頭,看著林默的背影,積壓了數月的屈辱、憤怒、絕望,在這一刻儘數化開。一行溫熱的淚,終於從他通紅的眼眶中滑落。
“咚——!”
法槌重重落下,發出一聲最終的裁決。
李法官站起身,麵沉如水。
“休庭!”
他沒有多說一個字,轉身離開了審判席。
林默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