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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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鶴年喉結動了動。三十萬夠武裝兩個騎兵團,他合上文件,吩咐副官上茶。

福嶸翻開煙盒遞過去,“正巧侄兒有批山西的煤,今夜子時過豐台站,世叔若有閒置車皮”

老督軍突然朗聲大笑,接過福嶸遞過來的香煙,隨即走到話機架前,拿起話筒,“轉巡警廳——立即釋放陶瑾琛!”電話那頭傳來趙東來惶急的辯解聲,周鶴年“啪”地掛斷。

福嶸起身整理西裝褶皺,笑得溫良恭儉:“既如此,侄兒便不叨擾世叔了。”

書房門合攏時,周鶴年靠在椅背上,神色冷峻,手中的茶盞還冒著熱氣,卻暖不了這一室的肅殺。他對副官冷冷開口:“即刻發公文,趙東來鎮壓暴動處置失當,革職查辦!”

副官捧著委任狀欲言又止:“督軍,趙東來在警界經營多年,隻怕…”

周鶴年抬眼,眼神犀利如刀:“他捅出這麼大簍子,不處置難平民憤。”手中茶盞重重擱在書案上,潑出的水漬暈染了《華北治安報告》,“也值此事儆戒巡警廳那幫酒囊飯袋,辦不好事!就是換條狗來守城都比他們強!”

趙東來聽聞撤職消息時,正把玩著手中的古董擺件。刹那間,那擺件從他指尖滑落,“啪”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

旋即,他猛地掀翻了麵前的桌案,文件、紙筆散落一地。“周鶴年!老子替你兜著軍火走私的爛賬,你就拿老子當替死鬼?!”他眼底充血,喉結隨著喘息在青筋暴起的脖頸上滾動,像困獸在撕咬鐵籠。

這時,黃龍匆匆推門而入。他幾步跨到趙東來麵前,見趙東來正盛怒,先咽了口唾沫穩定情緒:“廳長!查明白了!”他雙手遞過檔案,“這次起頭的那個趙大膀,原名叫趙濱,是雷霸天養的暗樁!鬨事前夜有人瞧見他在大北窯賭坊撒錢,雇了好些潑皮混進隊伍起哄!”

“雷、霸、天!!”趙東來抓過卷宗撕得粉碎,他獠牙咬得咯咯響,“這筆賬,老子遲早要跟你算!”

幾天後的一個雨夜,趙東來悄悄潛進東洋人的秘密據點。昏黃的燈光下,他滿臉諂媚地與東洋軍官田中一郎交談。腰弓成蝦米,聲音急切:“太君,我在北平城人脈四通八達,消息更是靈通無比,往後定能給您提供數不儘的價值。這次我被對手算計,丟了廳長之位,隻要您肯拉一把,我這條命往後就賣給您了,必定赴湯蹈火!”

田中一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趙先生,合作可以,但是你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實打實的好處?”

趙東來連忙說:“太君,北平城裡有兩大家族,福家和陶家,那可是家大業大。福家生意遍布各行各業,在商場上人脈極廣,陶家掌控著正大銀行,對資金的調動和把控能力非同小可。他們兩家人的人脈關係、生意往來,還有最近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我可以協助您和他們建立更深入的‘關係‘。”

田中一郎坐直身體,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哦?那這福陶兩家的事,你詳細說說。事成後,好處肯定少不了你的。”說著遞給他一份合作協議。趙東來顫抖著手簽下名字,就此淪為東洋人的‘走卒’。

這一天,福嶸與陶沛德在陶公館的花園裡對弈。棋盤上黑白子交錯,局勢膠著。這時,管家神色匆匆地走來,手中拿著份燙金請帖。福嶸接過一看,原來是東洋商會舉辦的“中日友好茶膳會”。他眉頭緊皺,“這東洋人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恐是來者不善。”

陶沛德放下手中棋子,神色同樣凝重,“嶸哥兒,這東洋商會向來與咱們毫無交集,突然邀約,你說他們所圖什麼?”

福嶸食指輕敲石桌,沉聲道:“且去看看,探探虛實。”

陶沛德隻得無奈點頭。

三日後,茶膳會。福嶸和陶沛德踏進六國飯店,田中一郎滿臉假笑地迎上來,“陶行長,福少爺,久仰大名,今日能賞臉,真是榮幸。”

福嶸禮貌性地笑了笑,“田中先生客氣了,隻是不知今日這場茶會有何見教?”

田中一郎擺擺手,示意眾人坐下,“陶行長,福少爺,我就開門見山了,東洋商會想與二位共謀發展。”他推過合同書:“正大銀行擔保東洋商社貸款,福家讓出津浦線七成運力。”

福嶸並未去看那合同,修長的手指拈起銀匙,不疾不徐地攪動著杯中的杏仁茶:“田中先生有所不知,北平商界向來講究個禮尚往來…”他抬眸時,笑意未達眼底,“您打算拿什麼換?”

陶沛德借著咳嗽打翻茶盞:“人老了,就不中用,讓田中先生見笑了。”緊接著,他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在紙張上來回擦拭,文件上的字跡被摩挲得模糊一片。他邊擦邊說:“田中先生,如此大的合作,涉及眾多事務,容您給我們兩家些時日商討,畢竟這關係到兩大家族的未來,草率不得。”

田中一郎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他也知道這塊硬骨頭不是一時半會能啃下的,很快又恢複笑容:“那便靜候二位的答複。”

回到家中,翁婿二人在書房徹夜長談。

陶沛德手指按在《益世報》頭條“東洋軍炮轟濟南城”的鉛字上,報紙褶皺處滲出冷汗:“嶸哥兒,這局棋進退都是死路呀。”

福嶸拿來地圖,在書案上鋪開,指尖重重點在“上海”二字上,指腹劃過長江金線:“上海商業發達,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在英法勢力製衡下,東洋人遠不及在北平這般肆意,無法做到一手遮天,若我們不想趟這渾水,南遷就是步活棋。”

陶沛德輕輕頷首,拿起桌上的茶盞,卻沒心思喝,又緩緩放下,接過話茬:“嶸哥兒,這步棋你可想清楚了?”老人家還是有點不舍得放下百年祖業,背井離鄉。

福嶸推開窗欞,夜風裹著槐花香卷入,他薄唇輕啟 :“爸爸,樹挪死,人挪活!該棄子時…就得當機立斷。”

“琛哥兒那邊?”

“昨日清晨已乘津浦線南下。”福嶸抽出車票存根:“英國領事給他安了個「文化參讚」的虛銜,這會兒該在輪渡上喝咖啡了。”

聽到這話,老人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他渾濁的眼神突然清明,“看來南遷的事,你早有打算,那接下來你想如何謀劃?”

福嶸指間的雪茄在《上海租界規劃圖》上劃出弧光:“英商惠和洋行空著三間臨江倉庫,我打算買下來,改造成攝影棚正合適。美利堅西電公司的錄音設備月底會到港,膠卷走法國郵輪免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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