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不知已經被李驚雁掛上閻王生死簿的錢家人一路都在感慨雲澤的富庶,幻想著一處大宅十畝良田的美好日子。
五日後送親隊伍抵達雲澤雲水縣,過了此縣就進入了臨澤地界,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車裡的人昏昏欲睡。
“大家小心。”
護衛統領張蒙的聲音傳入耳中,隊伍也停了下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響起,從車窗看去不知道從哪裡湧入的百姓跑上了官道,他們手裡拿著家夥事,氣勢洶洶。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準備好了防禦,不過,事實證明隻是虛驚一場,這些百姓都沒多看他們一眼,而且統一朝著一個方向去了。
此時迎接送親隊伍的官員姍姍來遲,領頭人叫孫眾,見著曹公公就是一陣點頭哈腰,眾人這才知道這些百姓是要去雲澤大渠堵缺口,“隔壁的臨澤摸黑挖山,想要打穿雲澤山脈將水引入臨澤,咱們雲澤的百姓不答應啊。”
“年年都要鬨這麼一出,驚擾了曹公公還請恕罪。”
曹公公高傲得很,對這些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他也快散架了,長久不走路雙腿浮腫難受,這個時候隻想到驛站泡個澡,好好吃喝一頓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隊伍繼續出發,到了驛站後熱水已為曹公公準備妥當,一番洗漱後換了身衣裳坐著轎子進城吃席去了,晚上也不會住在簡陋的驛站,剩下的人由當地縣衙的縣丞吳秀招待。
“錢縣令一路舟車勞累,晚上可得好好歇息。”
“吳縣丞不必客氣,還請坐下吃茶。”
錢滿樓很客氣,“我等初來乍到,各方麵情況都不熟悉,不知吳大人可否為我們介紹一下。”
“應該的。”
吳秀在錢滿樓對麵坐下,道:“雲澤這地方雖然偏僻,但也能稱得上得天庇佑,錢縣令一路過來應該有體會。”
錢滿樓點頭,“的確,貴寶地青山綠水,田地肥沃,一派富庶氣象。”
吳大人有些自豪,“那是因為怒濤江有一條支流流經這裡,先輩們在支流旁修建水渠將水引了進來,這才有雲澤水旱從人,不知饑饉的美譽。”
錢滿樓好奇,“但我們聽說臨澤和雲澤中間就隔著一座山,臨澤卻是山匪橫行,餓殍滿地?”
想到錢滿樓要赴任的地方就自臨澤的飛馬縣,吳大人有些同情他,“雲澤山脈阻隔兩地,怒濤江的支流也並未流經臨澤,當地百姓全靠老天爺賞飯吃,但那地方著實稱不上風調雨順。”
“三年前臨澤頭年冬乾,次年春、夏旱,糧食收成少了七成,米價從八百文漲到一千四百文一鬥,餓死好些人,不少人活不下去隻能當了悍匪。”
“不瞞您說,雲澤和臨澤中間的那條雲澤山脈都成山匪窩了,盤踞著幾十股山匪。”
一聽自家即將要落腳的地方是個匪窩,錢家人說不出是個什麼心思,倒是不怕,竟還有點懷念。
護衛統領張蒙上前,“當地縣衙就沒去剿匪?”
吳秀露出苦笑之色,“雲澤山脈蜿蜒幾百裡,山路崎嶇難行,隻要找到個好位置是易守難攻,山匪多狡猾,雲澤這邊衙門帶人剿匪,山匪就往臨澤跑,反之亦然。”
“這其中又以三大山寨最為麻煩,分彆馱龍寨,牙子寨和地龍寨,每個寨子都上百人,窮凶極惡,有些人甚至能在城中來去自如,囂張跋扈,衙門也是精疲力儘,久而久之也就不管了”
錢滿樓眼皮子直抽抽,雲澤都這樣,更為崩壞臨澤會是什麼樣?
難怪一個飛馬縣能連死八位縣令。
“就不能兩地協同剿匪?”
“兩地為了水打了幾十年,成了世仇,想要聯手談何容易?”
吳秀說起匪患不停歎氣,張蒙又開了口,“臨澤是戍元將軍的封地,發生這樣的事他不管?”
“怎麼管?”
吳秀搖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百姓都餓死了哪裡還能收上稅,沒錢沒糧拿什麼管?”
錢家人麵麵相覷,那將軍窮,不是一般的窮,怪可憐的。
張蒙也不知道怎麼說了,沒錢沒糧還真的管不了,錢常歡幽幽地來了一句,“那臨澤很不安全啊。”
吳秀點頭,“是啊,所以諸位要小心些。”
說完他又從袖子裡拿出一本冊子給了錢滿樓,“這是一本兩地的簡易輿圖,簡單標明了有危險的地界,贈予錢縣令,也算在下的一點心意。”
就算結個善緣。
錢常歡忽然想到一事,“吳大人,眼下雲澤和臨澤兩地的糧價如何?”
錢家人都反應了過來,這個時節青黃不接,臨澤又是那個樣子,他們一家子到了能不能吃上飯?
必須屯糧!!!
吳秀說兩地的糧價一直都有不同,“臨澤糧價較貴,一鬥差不多貴上百文。”
沒等吳秀的話說完錢滿滿坐不住了,看向張蒙,“張統領,我們能不能出去買點糧食帶上?”
錢飽飽也想到了這事,“我們帶的糧食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再不買一點怕是吃不到地方。”
錢家人的目光都落在張蒙身上,張蒙隻允許錢飽飽和錢滿滿兩人去,錢常歡舉了手,“我也想去看看。”
她爹和二叔都有些莽,偶爾還會被騙,算術也不太行,她不放心啊。
錢有金兄弟幾個也舉了手,最後張蒙允許錢常歡和錢有金一同去,其他人都得留在這裡。
“我們在這裡人地兩生,想請吳大人差人領個路。”
吳秀打發了個叫吳全的人領著他們去,錢飽飽牽著空騾車,決定糧食能多買就要多買,多買多賺,反正去臨澤的路上有張蒙,悍匪總不能連朝廷的人都敢動手吧?
吳全是吳秀的侄子,頗為健談,路上不停地給幾人講兩地人文,讓他們對接下來要生活的地方又多了了解。
他們現在所在的縣叫雲水縣,城門並不大,城門口人來人往,手拿長槍的守城兵士並不盤問往來行人,隻在有糾紛的時候上前查看。
錢滿滿一行人衣著普通神情平靜,丟進人堆就找不著,一點也不引人注目,順利進城後就聽到各式各樣的吆喝聲撲麵而來。
“最後幾個雞蛋,十文錢,趕著回家便宜賣了。”
“賣菜苗,最後兩把菜苗~”
“看一看,剛抓到的魚~”
陌生又熟悉的場景讓幾人一陣恍惚,路上顛簸接近兩個月,都快傻了,被這嘈雜喧囂包裹頓覺渾身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