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姬微微一愣,仿佛想到了什麼,白皙嬌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訝異。
“主人,您晉升爵位了?”
她在大秦生活已有段時日,對秦國施行的二十級軍功爵位製度相當熟悉。
肖燃含笑頷首,“不錯,陛下見到紙後龍顏大悅,便連晉我三級爵位,如今我已是公大夫。”
叔姬眼眸中滿是震驚,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
她跟隨肖燃才過了多久?
肖燃竟已從一個普通少年,迅速攀升至第七級爵位。
這般晉升速度簡直是前所未聞。
叔姬白嫩的臉頰泛起一抹紅暈,晶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敬佩。
“主人您真是太了不起了!”
唯有生活在大秦的人,才深知獲取爵位之艱難。
不更以下的爵位已屬珍貴,到了大夫這一層級,獲取難度更是急劇增加。
況且如今六國已平,獲取軍功的機會大為減少,肖燃獲得爵位的速度便更顯得驚世駭俗。
肖燃聞言一怔,看了一眼嬌俏動人的叔姬,微笑道。
“造紙並非我一人之功,其中亦有你的一份辛勞…”
他主要負責動口指揮,具體事務大都由叔姬操辦。
叔姬搖了搖頭,“奴婢不敢領功,此事換作任何其他人皆可完成,與奴婢自身並無太大關聯。”
“而造紙術自始至終皆由主人指導,旁人是萬萬做不到的。”
肖燃無奈,這姑娘真是個實心眼。
他笑道:“我是主人,自然由我說了算;此事確有你的功勞,因此你也應得到獎賞…”
言罷,他取出一塊楊木製成的小牌。
“喏,收下吧,這是給你的…”
叔姬愣住了,她呆呆地望著這塊楊木牌。
“這是…?”
肖燃麵帶微笑地看著她。
“這是專屬於你的身份憑證,驗…”
始皇帝已免除了叔姬的隸妾身份,叔姬從此成為大秦的普通百姓,自然擁有了法定的身份證明,即“驗”。
若要出城遠行,還需向官府申領憑證“傳”。
持有合法的驗傳,才算在大秦擁有正式“身份”,否則便隻能算作無籍的黑戶。
像叔姬這樣的隸妾,原本是絕無可能獲得驗傳的。
叔姬呆呆地說道:“主人,可是奴婢…”
她尚未完全反應過來,那副呆萌的神態讓肖燃有些忍俊不禁。
他望著叔姬,目光溫和。
“你已不再是隸妾了,大可不必再如此自稱;從今往後,你便是大秦的子民。”
叔姬內心劇震,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肖燃將手中的驗塞入叔姬掌心。
叔姬緊緊攥住那塊楊木牌,她抬眼看向肖燃,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主人……”
她當然明白,自己一個區區隸妾不可能無緣無故獲得赦免,除了肖燃之外,根本不會有人為她費心。
叔姬輕咬下唇,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主人再生之恩,奴婢沒齒難忘。”
肖燃笑眯眯道:“其實我亦有私心,正有事需要你幫忙處理。”
叔姬神色認真,“奴婢願為主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肖燃無奈道:“無需如此誇張,其實不過是以你的名義去經營一項生意罷了…”
他早已選定的代理人正是叔姬。
當前的大秦時代,女性的社會地位並不像後世某些朝代那般低下;無論是與夫家和離,或是再行婚嫁,都是被允許的,並不會遭受歧視。
女子從事商業活動自然也是可行的,不過通常女性不會選擇行商這種奔波勞累的活計,畢竟需要常年在外奔波。
叔姬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主人要經商?”
肖燃微笑道:“這造紙的買賣,與其讓旁人去做,不如由我們自己掌握;我身份不便出麵,便由你來主持,建立商號,再購入大批奴隸,我們要成為大秦首家經營造紙業務的商戶…”
叔姬領會了肖燃的意圖,恭敬地應道:
“遵命!”
五日之後。
叔姬已按照肖燃的指示,購置了大批奴隸。
憑借朝廷的暗中支持,各項籌備事宜進展迅速,沒用多久便已全部落實。
很快,第一批生產出的白紙便湧入了鹹陽城市場,立刻引發了不小的震動!
“嘶!此物竟然可以用來書寫?”
“這便是…紙?”
“什麼?!有了這東西,豈非可以完全取代竹簡?”
“區區兩錢便能購得十張白紙,實在是物美價廉!”
“不知是何方神聖所製,簡直是巧奪天工!”
鹹陽城內迅速掀起了一股搶購紙張的熱潮。
而大秦的各級官吏們也紛紛開始改用紙張處理公務。
無論從哪個角度比較,竹簡都遠遠不及白紙方便實用。
又過了三日。
王宮之中。
清晨時分。
天色尚未完全破曉。
“咦,陛下今日竟然起得這般早…”肖燃略帶驚訝地望著端坐案前、正在批閱奏章的始皇帝。
嬴政麵容略顯倦色,但雙眸卻異常明亮,精神狀態顯得十分亢奮。
他輕輕拍了拍麵前堆積如山的一疊紙質奏章。
“自從有了紙張之後,比起處理竹簡不知便捷了多少倍;朕從昨晚開始批閱奏章直至現在,除了久坐之外,幾乎感覺不到疲憊。”
嬴政的語氣中充滿了喜悅,天知道以往那動輒數百斤的竹簡奏章是如何批閱過來的。
如今,處理政務的效率簡直是天壤之彆。
肖燃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他發明紙張的初衷是為了讓事務處理更輕鬆便捷些,現在可倒好,始皇帝這位工作狂竟然因此徹夜不眠,批閱奏章批上了癮?!
嬴政並未察覺肖燃麵色的變化,兀自興奮地說道:“以往一卷竹簡能書寫百字已屬不易,如今一張白紙便可容納數百字,然一卷竹簡重達斤餘,而張白紙卻輕若鴻毛…”
“不僅朕批閱奏章更為便利,就連群臣上奏,亦可詳儘敘述,不必再字斟句酌、惜墨如金;無論是在處理事務還是信息傳遞方麵,效率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譬如那些酷愛讀書之人,也無需再手捧沉重的數卷竹簡,隻需攜帶一本紙質典籍,便可隨時隨地輕鬆閱讀,此乃利國利民之大好事也!”
說完,始皇帝的目光轉向了肖燃。
這位自己最小的兒子,著實帶給了他接連不斷的巨大驚喜。
然而此刻的肖燃,臉色卻相當難看。
嬴政心中微感詫異,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他雖是大秦帝國威加四海的始皇帝,但同時也是一位父親。
尤其隨著年歲漸長,對於親情的感觸愈發深刻。
嬴政語氣溫和地問道:“孩子,你怎麼了?”
肖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板一眼地回答:“臣為陛下感到高興…”
嬴政無奈,肖燃臉上明明寫滿了不悅,還說什麼為他高興?
這話他若是信了才有鬼。
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子正麵色似有憂慮,顯是因某些事而心緒不暢;來時心情尚佳,莫非是因朕之故?”
肖燃語氣生硬地回應:“不敢。”
嬴政笑了笑,這哪裡像是臣子麵對君王應有的態度,分明就是一個跟父親鬨彆扭、又拉不下臉的孩子。
思及此處,他心頭愈發柔軟了幾分。
扶蘇、胡亥等兒子在他麵前,要麼是正直剛強,要麼是畏懼逢迎,能像肖燃這般流露出真實情感的,卻是一個也無。
嬴政目光慈祥,徑直走到肖燃身旁。
“不敢?那便是有了。”
“因何事忽然心生鬱憤?”
他伸手拍了拍肖燃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肖燃心中雖怨念頗深,但也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
“現在可以對朕說說了吧…”
肖燃皺了皺眉頭,在始皇帝溫和目光的注視下,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陛下,應當知曉臣當初為何要費心去造紙…”
嬴政一愣,不禁回想起前些時日,王翦帶著肖燃前來獻紙的情景。
少年當時神情認真,直言不諱:
“臣見陛下常閱竹簡至數百斤,不堪重負。”
“臣心裡便想著,若是能夠有東西代替竹簡,也能做記載內容之物,這樣一來,陛下也會輕鬆許多…”
憶及這些話語,嬴政沉吟道:“子正是為了讓朕不再那般勞累…”
肖燃點了點頭,麵色平靜:“陛下自昨晚至今,通宵達旦,廢寢忘食,這豈是臣最初研製紙張所期望達成的目的?”
“竹簡沉重,所載內容有限,故而數量龐大,導致陛下常常需批閱至深夜。”
“陛下雖值年富力強之際,但長此以往,亦會損傷龍體根本;大秦可以沒有臣,卻萬萬不能沒有陛下,因此臣才想方設法造出紙來,改進記錄載體,意在使陛下能夠更為輕鬆地處理政務…”
“未曾料到,陛下反而變本加厲,這令臣深感憂慮…”
嬴政麵露苦笑,這孩子所言句句屬實,絲毫不差。
難怪他見到自己之後,臉色會突然轉變。
朕的這位小十九是真心關懷自己的身體,自己卻將這份關愛拋諸腦後。
他輕歎一聲,心中的愧疚又增添了一分。
他輕咳一聲掩飾道:“子正之意,朕已明了,日後定當不會再如此行事。”
肖燃撇了撇嘴,“陛下乃一國之君,臣又豈敢對陛下的行為指手畫腳?”
話雖如此說,他卻又忍不住補充道:“陛下須知,通宵達旦地勞作不僅會損傷身體根本,且對健康有百害而無一利,陛下下次切不可再重蹈覆轍了…”
嬴政眼中含著笑意,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好,朕保證下次絕不再犯此類錯誤。”
此刻的他,倒不像那位威嚴赫赫的大秦帝王,反而更像一個普普通通、聽從兒子規勸的父親。
侍立在旁的宦官們個個震驚得目瞪口呆。
儘管他們在此處侍奉已久,對始皇帝陛下給予肖燃的特殊寬容早已習以為常,但像眼前這般親近隨和的互動,似乎已超出了君臣之間應有的界限!
這場景簡直就像是一個關心老父親健康、帶著點恨鐵不成鋼意味的傲嬌少年,以及一個在外威嚴霸道、對兒子卻溫和慈愛、明知故犯的老父親。
肖燃滿意地點點頭,這才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轉向始皇帝拱手道:“陛下,臣所創辦的商號已在鹹陽城內掀起了購紙熱潮,接下來便需將業務拓展至其餘郡縣,以鹹陽為中心,逐步輻射至帝國各地…如此一來,大秦的白紙將很快能夠普及到每一位有需求的百姓手中…”
嬴政微微頷首,對這些商業細節並不十分在意。
事實上,他對商賈始終抱著一種漠視的態度,即便這些商人能夠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
若非肖燃承諾絕不親自涉足,僅在幕後運作,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肖燃去觸碰商賈之事的。
嬴政笑道:“此間事務,你自行決斷便可…”
肖燃撓了撓頭,“陛下恐怕是繞不開的,前幾日售賣紙張的賬目已經出來了,除去各項成本,淨賺了足足五萬錢…”
嬴政心頭一震,“竟有如此之多?”
區區五萬錢本身自然不足以令他動容,但這僅僅是數日之功啊!
短短三四天便能獲得如此驚人的收益,這簡直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
嬴政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三四日便有五萬錢的利潤,那麼一個月下來豈不是能有數十萬錢?
這還僅僅是鹹陽一地所得。
倘若將業務推廣至整個大秦帝國,那又該是何等龐大的數目?
一年的總營收豈不是要逼近全國的稅收總額了?
原本對此不甚關心的他,此刻眼神也變得熱切起來。
“子正,若照此計算,這一年下來的利潤豈非要高達數千萬錢?”
肖燃苦笑道:“這倒未必,紙張運往其他地方,途中所需耗費的運輸成本,以及人力物力的損耗,加之各地經濟發展水平不同,情況都會有所差異。”
“鹹陽之所以銷售如此火爆,正是因此地乃大秦帝都,權貴雲集,富庶之家眾多;若是換作其他偏遠郡縣,識字之人數量有限,能達到鹹陽一成左右的銷量,便已屬相當不錯了…”
嬴政也迅速冷靜下來,他明白肖燃所言甚是。
他沉聲道:“即便如此,倒也確是一座金山…”
肖燃思索片刻後說道:“待到白紙逐漸普及,其價格還會適度下調;即便如此,每年能夠上繳給朝廷的利潤,估計也有數百萬錢之巨,陛下的那份收益亦不會少…”
嬴政揉了揉眉心,“這確實不少了,幾乎快要達到全國稅收總額的三成;難怪子正如此推崇商業,這簡直比直接搶錢來得還要快…”
肖燃笑了笑,這主要是因為核心的壟斷技術掌握在他手中,旁人根本無法仿效。
更何況背後還有王翦和始皇帝這兩尊大神坐鎮,足以壓製一切覬覦和不服。
諸多有利因素疊加,才使得財富積累得如此迅速。
他恭敬地表態:“賺取得再多,亦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嬴政莞爾一笑,他如何看不出肖燃這點小心思。
無非是在向他表明態度,表示他和朝廷合計占有七成收益,這隻會下金蛋的母雞,歸根結底還是屬於朝廷的。
嬴政心中略感好笑,暗想:孩子,這天下將來還不都是你的?不過這話此刻卻不能明說,隻能是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直至天色昏黑,肖燃才告辭離開王宮。
迎麵吹來一陣帶著涼意的晚風,讓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他這時才猛然回想起一個問題。
自己今日在宮中,似乎一時頭腦發熱,竟然出言“質問”了始皇帝?!
而且這位千古一帝非但沒有龍顏大怒,反而還溫言哄著自己,答應以後定不再犯了?
“莫非這位始皇帝陛下是格外愛惜我的才能,所以才對我這般和顏悅色?”
肖燃左思右想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便不再糾結此事。
次日清晨。
肖燃照常展開晨練。
他尚處成長階段,身體潛力無限。
借助係統,每日刻苦鍛煉,足以引發脫胎換骨的變化。
咚咚咚。
敲門聲突兀響起。
肖燃微微一怔,上回這麼早拜訪的還是上次。
他步至門前,輕輕推開門扉。
門外站著公孫騰那張粗獷的麵孔。
此刻的公孫騰卻無往日的煩躁,滿臉喜悅,見到肖燃後,更是興奮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子正,大喜,大喜啊!”
肖燃無奈一笑:“公孫內史如此早來,所為何等喜訊?”
話音剛落,他忽地一頓,若有所思地望向公孫騰。
“莫非與堆肥之事有關?”
公孫騰哈哈大笑,臉上的橫肉透著凶悍,卻掩不住滿心的歡喜。
“子正猜得準!一月前,本官將調配好的糞肥施於試驗田中,未曾想這一個月,作物長勢驚人!”
“與未施肥的田地相比,簡直天壤之彆!”
公孫騰越說越激動,乾脆拉著肖燃往外走。
“走,隨我去瞧瞧!”
“這……”肖燃略顯為難,“我恐抽不開身……”
“無妨,陛下已親臨,特命本官來請你,你可是頭號功臣!”
半個時辰後。
肖燃與公孫騰抵達田間。
往日隻有仆役勞作的農田,此刻卻聚集了眾多身著華服的官員。
這些人皆是大秦頂尖權貴,任何一個在外都足以獨當一麵!
肖燃與公孫騰的到來,自然引來眾人注目。
“發明堆肥與曲轅犁的右中侯肖燃來了!”
“如此年輕,真乃後生可畏!”
“內史騰素來傲氣,竟親自迎接一少年,果真不凡!”
眾人議論紛紛。
站在趙高身側的胡亥臉色鐵青,眼中滿是嫉妒的火焰。
他心中怒吼不止。
本該成為焦點的應是他,始皇帝的十八皇子!一個野種何德何能站在此處?!
他拳頭攥得咯吱作響,胸中鬱悶,卻又無可奈何。
“可惡!”胡亥咬牙切齒。
一襲黑袍的始皇帝見到肖燃,溫和一笑。
“子正,你來了。”
肖燃拱手施禮:“臣拜見陛下……”
嬴政擺手笑道:“無需多禮,來看看這片田地,皆是你之功勞。”
肖燃舉目四望,滿眼綠意盎然。
他已有兩月未至此地,果然長勢喜人,難怪公孫騰激動得難以自持。
站在嬴政身旁的一位清瘦老者微微一笑。
“右中侯此法確有奇效,若推廣天下,必惠及萬民,澤被蒼生,大善之舉!”
肖燃認出此人,正是執掌大秦中樞的左丞相李斯!
李斯的讚譽仿佛點燃了火花,周圍官員紛紛附和。
“右中侯此法利國利民,乃大秦之福!”
“天佑我大秦!”
“年少有為,社稷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