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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刀兵現·血淬寒寨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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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六那變了調的嘶嚎如同滾油潑進冷水,瞬間炸裂了清晨的薄霧!塢堡殘破的寨牆上,剛剛起身的人們如同被鞭子抽中,睡意全無!

“敵襲——!”李琰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瞬間壓下所有混亂!他一步踏上寨牆邊的石垛,身影在初升的慘白日光下如同出鞘的利刃,“所有人!上牆!石頭!”

“在!”石頭如同蘇醒的巨熊,抄起倚在牆根那碗口粗的染血長矛,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凶光畢露。

“帶長矛手!堵死豁口!一個也彆放進來!”

“老梁!”李琰的目光掃向瘸腿老兵。

老梁渾濁的眼中爆出久違的狠厲,用力一頓拐杖:“老漢在!”

“西牆!東牆!你指揮!弓手!聽老梁號令!瞄著爬坡的砸!婦人孩子!搬石頭!搬到牆頭!七娘!傷員交給你!護住!”命令如同冰雹,又快又狠,砸進每個人耳中!

他的目光最後掃過草棚角落,那個已經站起身、默默整理著沾染塵土的深青勁裝的身影——蕭玉璃。

蕭玉璃沒說話。她徑直走到王猛跟前,伸出手。

王猛下意識地將她的反曲長弓和箭壺遞了過去。

她動作流暢地挎上弓,箭壺斜掛腰間,手指拂過冰冷的箭簇,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然後抬起頭,清亮的眸子迎上李琰審視的目光,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戰意:

“弓給我。西牆最高那處斷牆,視野好,我守那裡。”

沒有詢問,沒有條件,隻有明確的位置和不容置疑的決心。

李琰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半句廢話,重重點頭:“有勞!”

刺耳的警鐘被瘋狂敲響——那是一塊吊在寨門橫梁上的破鐵片,聲音喑啞卻穿透力十足!

寨牆上瞬間擠滿了人。

石頭和幾個最壯的漢子緊握著削尖的長矛和沉重的木棍,如同門神般死死堵在最大的豁口內側,呼吸粗重。

老梁拄著拐杖,在牆頭來回巡視,嘶啞地吼著:“弓手!就位!省著點箭!等近了再放!彆他娘的瞎射!”

三個手持趙六那張破弓和另外兩張同樣粗陋獵弓的漢子,緊張地搭上骨箭,手指發抖。葉七娘帶著婦人和半大的孩子,將大大小小的石塊、砍下的帶刺荊棘枝,拚命地搬到牆頭垛口下。

白芷護著小草和其他傷員,退到最內側的石屋門口,眼神沉靜如水。

山下,嘈雜的腳步聲、囂張的喝罵聲、金屬碰撞聲,如同湧動的潮水,由遠及近,迅速逼近!透過殘破的寨牆豁口,能看到幾十條人影正沿著陡峭的山路向上猛衝!

為首的正是那個三角眼管事王貴!他躲在一個穿著破爛皮甲、手持砍刀的私兵頭目身後,指著寨牆跳腳大罵:

“一窩不知死活的流寇!山賊!偷糧賊就藏在你們寨子裡!還有那個打傷崔家下人的疤臉老瘸子!識相的,趕緊把人和糧都交出來!否則,崔老爺一聲令下,踏平你這破寨子,雞犬不留!男的剁碎了喂狗,女的賣進窯子!”

汙言穢語如同毒箭,射向寨牆。

寨牆上的漢子們臉色漲紅,眼中噴火,握著武器的手青筋暴起。

“衝!給老子衝上去!砍了那幫泥腿子!”王貴躲在後麵,聲嘶力竭地嚎叫。

三四十個穿著雜亂皮甲、手持刀槍棍棒的惡仆私兵,在頭目的驅趕下,嚎叫著開始攀爬寨牆外陡峭的土坡,衝擊那些用石塊荊棘勉強堵住的豁口!有人試圖用刀劈砍寨門那搖搖欲墜的框架,發出哐哐巨響!

“砸!”老梁的破鑼嗓子炸響!

呼!呼!呼!

大大小小的石塊,裹挾著婦孺的怒吼和恐懼,如同冰雹般從牆頭狠狠砸落!荊棘枝也帶著尖刺被推下去!

“啊——!”

“我的腿!”

慘叫聲立刻響起!兩個衝在最前的惡仆被臉盆大的石頭砸中肩膀和腦袋,鮮血迸濺,慘叫著滾下山坡!幾個被荊棘刺中麵門的,捂著臉哀嚎後退!簡陋的防禦,第一次染上了敵人的鮮血!

“放箭!”老梁再次嘶吼!

嘣!嘣!嘣!

三支骨箭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一支遠遠落空,釘在遠處的樹乾上;一支射中一個私兵的大腿,那兵痞慘叫一聲,動作一滯;另一支則擦著另一個惡仆的頭皮飛過,嚇得他縮了下脖子。威懾有限,卻成功遲滯了部分敵人的腳步。

“堵住!捅死他們!”

石頭在豁口內側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和兩個漢子手中的長矛如同毒蛇,從荊棘石塊的縫隙中狠狠捅出!

噗嗤!噗嗤!矛尖帶著千鈞之力,瞬間捅穿了兩個試圖扒開荊棘、半個身子探進來的惡仆胸膛!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了出來,噴了石頭滿頭滿臉!他怒吼一聲,雙臂肌肉虯結,硬生生將屍體挑飛出去!

血腥味混合著泥土的腥氣,瞬間彌漫開來!

就在這時,西側寨牆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叫喊!幾個機靈的私兵,借助幾棵靠近寨牆的大樹掩護,繞開了正麵的豁口和落石區域,試圖從防禦相對薄弱的西牆根攀爬上來!

“西邊!有人上來了!”牆頭一個負責瞭望的漢子驚恐大叫。

老梁急急扭頭望去,臉色一變!西牆那段牆頭,隻有幾個拿著木棍的婦人和一個半大孩子,嚇得臉色煞白!

“嗖——!”

一聲尖銳到刺耳的厲嘯,如同死神的歎息,猛地撕裂了喧囂的戰場!

隻見西牆最高處那段半塌的箭垛後,蕭玉璃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深青的勁裝在山風中獵獵作響。她手中那張古樸的反曲長弓已被拉成一輪飽滿的冷月!弓弦緊貼臉頰,明亮的眼眸銳利如鷹隼,鎖定下方!

弓弦驚顫!

第一支羽箭離弦!快如黑色閃電!

噗嗤!精準無比地射穿了一個剛剛爬上牆根土坎、正欲伸手攀援的私兵腳踝!箭簇透骨而出!

“啊——!”那私兵發出殺豬般的慘嚎,瞬間失去平衡,翻滾下去!

弓弦再響!第二箭!毫不停歇!

另一個借助樹乾遮擋,正探頭探腦觀察牆頭情況的惡仆,左腳踝被瞬間洞穿!慘叫著抱著腳摔倒在地!

第三箭!幾乎在第二箭離弦的同時發出!目標,是第三個已經快爬到牆根中段、動作最敏捷的私兵!

這一箭,竟是從那私兵雙膝之間的狹窄縫隙穿過,狠狠釘入他腳下踩踏的泥土中,箭尾劇烈震顫!

那私兵嚇得亡魂皆冒,動作猛地一僵,腳下一滑,慘叫著滾落下去!

三箭!連珠!電光火石!

三個試圖繞後偷襲的敵人,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慘嚎聲在西牆下此起彼伏!

整個戰場仿佛被按下了短暫的靜音鍵!無論是牆上的守軍,還是牆下的敵人,都被這神乎其技、狠辣精準的箭術震懾得目瞪口呆!老梁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西牆上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好!好箭!”牆頭不知誰爆發出激動的吼聲!

“娘的!給老子砍開這門!”一聲暴戾的咆哮在寨門前炸響!那個穿著皮甲、手持厚重砍刀的頭目,眼見手下傷亡慘重,西側偷襲又被挫敗,凶性徹底被激發!他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兩個嘍囉,衝到那扇由粗木捆紮、搖搖欲墜的寨門前,掄起厚背砍刀,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劈砍在門框連接處!

哐!哐!

木屑紛飛!粗壯的樹乾連接處被砍得深深凹陷!整個寨門框架劇烈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一旦門破,敵人將如潮水般湧入!

李琰眼神驟然一冷!如同萬年寒冰!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從旁邊一個漢子手中奪過一柄用於投擲的、前端削尖的硬木投矛!

左肩的舊傷在劇烈動作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牙關緊咬,身體如同繃緊的強弓,腰腹發力,手臂肌肉賁張,用儘全身力氣,將投矛朝著那個瘋狂劈砍寨門的頭目,狠狠擲出!

嗚——!

投矛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如同死神的獠牙,劃破混亂的戰場!

那凶悍的頭目似乎有所察覺,猛地抬頭,瞳孔瞬間縮成針尖!

噗嗤!

沉重的投矛帶著恐怖的力量,精準無比地貫穿了他頭上那頂破爛的皮盔!鋒利的矛尖從後腦透出半寸!滾燙的鮮血和腦漿瞬間噴濺!

頭目的身體猛地一僵,高舉的砍刀哐當一聲砸落在地。他眼中凶光未散,卻已凝固,身體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木樁,轟然倒地!被那柄奪命的投矛死死釘在寨門前的泥地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喧囂的戰場陷入死寂。

隻有鮮血汩汩流淌的聲音,和寨門框架在風中吱呀作響的。

崔家管事王貴,躲在人群最後方,眼睜睜看著最凶悍的頭目被一矛釘死,看著西牆下翻滾哀嚎的手下,看著寨牆豁口處被長矛捅穿挑飛的屍體……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臉上的橫肉劇烈抽搐,血色褪儘,隻剩下死人般的慘白!

“退…退!快退!”

王貴發出一聲驚恐到變調的尖叫,轉身就想往山下跑,卻腿一軟差點摔倒!他身邊的惡仆私兵早已被這血腥狠厲的反擊嚇破了膽,哪裡還有半分鬥誌,聽到命令,如蒙大赦,連滾爬拖起地上的死傷者,連狠話都顧不上撂,亂哄哄地掉頭就往山下潰逃!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短暫的死寂後,殘破的寨牆上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退了!跑了!”

“阿棄哥神威!”

“蕭姑娘神箭!”

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和勝利的激動,衝垮了所有恐懼!漢子們揮舞著簡陋的武器,婦孺們相擁而泣,連重傷的梁振都掙紮著抬起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清點戰場,寨牆下留下幾具屍體和幾灘暗紅的血跡。繳獲了幾把豁口的砍刀、幾根包鐵頭的哨棒,還有幾副破爛的皮甲。武器粗劣,但對塢堡而言,已是難得的補充。

蕭玉璃站在西牆高處的斷牆上,緩緩鬆開弓弦,從箭垛後走出。她動作熟練地擦拭著弓弦上沾染的塵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跡。山風吹動她額前散落的幾縷發絲,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依舊清亮銳利的眸子。

她走到正在查看繳獲武器的李琰身邊,目光掃過山下那條被潰兵踩踏得一片狼藉的小路,看著敵人狼狽消失的方向,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打退幾條狗,主人該露麵了。”她頓了頓,補充道,聲音裡帶著一絲冰冷的洞悉,“崔弘度,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河朔地麵上,折了他麵子的人,沒一個能活過冬天。”

李琰正拿起一把繳獲的砍刀。刀身厚重,刃口卷曲,刀柄粗糙。他的手指撫過刀身靠近護手處——那裡,一個粗糙但清晰的“崔”字標記,深深地刻在冰冷的鐵裡。

他的手指在那個冰冷的刻痕上停頓,緩緩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眼神,如同淬火後浸入寒泉的刀鋒,冰冷,堅硬,映著初升朝陽刺目的光芒,卻無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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