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毓可以忍王琳的冷嘲熱諷,可以忍自己不能康複的事實。
但她忍不了自己曾經真心相待的人這麼往她心上戳刀子。
欠傅斯年的,她早就還清了。
為什麼不能默契地當陌生人,非要一次次地給她難堪呢。
真的非要她死才能贖罪嗎。
明毓艱難的撐著輪椅的扶手,對視的過程中倏爾就敗下陣來。
“小毓,想說什麼就說。”董晴曦鼓勵她。
明毓也很想為自己爭辯幾句。
但話到了嘴邊,猶猶豫豫,畏畏縮縮,最終還是習慣性的忍耐。
“怎麼?覺得委屈?”
傅斯年見她這麼窩囊,更是變本加厲,“你好意思委屈?想想你爸媽,想想你奶奶,再不濟想想陸忱,他們的不幸都是因為你,你有什麼臉委屈?”
“我養了你三年,還真以為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你不提大家就各自安好了?”
“彆做夢了。”
“明大小姐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對吧?”
傅斯年刻意停頓了一下,臉色陰森可怖,接下來每個字的咬音都很重。
“你,活,該。”
明毓開始發抖,不安和害怕充斥著她的內心,她無法安定下來,身下的輪椅吱呀地作響。
董晴曦扶住明毓的肩膀,穩住了她,“傅總,您的小心肝還在車裡哭呢,有時間在前妻身上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哄哄你的小心肝。”
說完,她推著明毓離開。
明明是夏季,明毓卻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晴曦姐,麻煩你,送我回家……送我回家。”
她沒有哭,即使聲音聽起來已經發顫。
“好,我們回家。”
董晴曦趕緊發動車子。
後視鏡裡,傅斯年還站在車子旁邊,滿身的戾氣,眼神像是鎖定了明毓這隻軟弱的小白兔,連董晴曦看著都有點發怵。
她們駛遠後,傅斯年也上了車。
“哥,我的腿——”
“閉嘴。”
曲優剛開口,傅斯年不耐煩的態度就把她的話都堵住了。
“明毓兩條腿都廢了,她說什麼了?”
曲優隻有右腿殘疾,到了傅斯年口中這也成了錯。
明毓明毓,又是明毓,什麼都是明毓。
曲優臉色鐵青,嫉妒在心中像萬千隻螞蟻在爬,惡毒的報複欲在內心澎湃騷動。
她真的要瘋了。
傅斯年明明不喜歡明毓,卻又處處拿明毓跟她比。
明毓有什麼好?
曲優想,如果她也是豪門大小姐,傅斯年還會這麼看不起她嗎。
董晴曦把明毓送回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狀態。
剛才傅斯年那些話確實太傷人了,明毓有抑鬱病史,受不得刺激。
“晴曦姐,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你去忙吧。”
董晴曦不放心,“我把明卓叫過來吧。”
“他在上學,不打擾他了。”
明毓搖著輪椅進去,笑容溫柔堅強,“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今天謝謝你一直幫我。”
見她這樣,董晴曦就打消疑慮跟她道彆了。
明毓來到臥室,從床頭櫃最下麵的抽屜裡翻出來一堆沒吃完的藥。
帕羅西汀,度洛西汀,阿戈美拉汀
決定懷孕的時候,醫生就已經不讓她吃這些藥了。
可是,清醒的感覺真的太痛苦了。
她梳了頭發,換了衣服,想到馬上就是周末,明卓該回家了。
如果她哪天沒了,明卓就又成了孤兒了。
她呆呆地坐在窗前,從天亮坐到天黑。
手機響,傅斯年打來的。
明毓已經麻木。
既然傅斯年這麼討厭她,那隻要讓他出氣就好了吧。
“有事嗎?”
“我還以為你不敢接我的電話。”
明毓確實不敢,但躲不掉的。
“傅斯年,這三年,你一定過得很糟糕吧?”
她的聲音無波無瀾,孰不知這一句話就踩在了男人的雷點上。
“當然,這三年每天看見你我都惡心。”
明毓一個人想了很多,“那還真是難為你了。明明不喜歡我,卻要假裝不計前嫌地跟我在一起。這三年的每一天你都在演戲,騙我,挖空心思地搶走我們明家的產業。”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明毓平靜道:“做錯的事我會認,你想要什麼直說就可以了,何必犧牲你這三年的時間。”
如果沒有這三年,她也就不會喜歡上他了。
可她有什麼資格提喜歡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傅斯年。”
傅斯年聽出來不對勁,“明毓,你在做什麼?”
明毓深汲一口氣,“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用實際行動換回所有人的原諒。”
傅斯年沉默兩秒,抬頭看了眼沒開燈的窗戶,下一秒果斷掛斷電話。
咚咚咚。
有人敲門,明毓搖著輪椅出了臥室,“是誰啊?”
“我。”
明毓打開門,傅斯年站在門外。
原來他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就在樓下了。
“你,你要乾什麼?”
傅斯年不客氣地走進來,這個小房子也因為他的到來顯得破敗陳舊,窮和富一下子就拉開了差距,就好像明毓和他的距離是一道鴻溝。
他看了眼臥室的方向,然後把視線落在了明毓身上。
她穿著吊帶的睡裙,長發撇到一側,整個人安靜又美好。
“不是要用實際行動換回所有人原諒嗎?”
他麵無表情,“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