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王紅兵在後院對彩雲說:“我知道你去醫院了,韓秀霞現在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她已被玉強打成了廢人,你們要負責養活她一輩子。”
彩雲道: “她是陳舊性骨折,屬於舊病複發,這一點你比我清楚。”
“什麼意思?你想甩手不管?”王紅兵對妻子身體恢複的情況很清楚,但他不能便宜了彩雲和玉強,必須借機好好教訓他們。
“錢你拿了,豬讓你趕走了,我也去醫院看望了,怎麼能說我不管呢?但我們隻承擔我們應該承擔的責任。”
“那你應該承擔什麼責任?”
“治療費用我們出。”
“這還用說嗎?除此以外,你們還要負責照料她,賠償她不能乾活造成的損失。”
“這不可能!她的病根和我們無關,再說這事是因她而起,你們也應承擔責任。”
“什麼叫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她胡說八道侮辱人,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好再來’是不是從你嘴裡喊出來的?你能乾彆人就能說。”
“為什麼要把玉蘭也扯進來?”
“有人親眼看見發福和玉蘭睡在一起,你彆不承認。”
“胡說!你這是汙蔑。”
“不但如此,還有人看見你把玉蘭和發福鎖在房裡讓她倆乾那事,你真是肥水不留外人田。”
王紅兵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他之所以要這麼說,純粹是為了氣彩雲。
“你混蛋!”聽到王紅兵這番話,氣得彩雲情不自禁地罵了他一句,轉身離開。
彩雲知道,韓秀霞近期抓住上次那件事,以所謂親眼所見和捉奸在床為幌子,編造出許多惡毒的謊言,肆無忌憚地侮辱、誹謗她和玉蘭,實在是太可惡了,對這種可惡的女人,她覺得該打。
玉強逃走後,彩雲對玉蘭說:“雜貨鋪的笤帚生意我們好不容易才談下來,不能因為你哥的事受影響,必須想辦法按時交貨。”
“我哥不在,我可以學,很快就能接上。”
“我就是這個意思,晚上讓你二叔過來教你。”
“上次那批貨,把我們家和二叔家的高粱秸稈都快用完了,沒有原料怎麼辦?”
“村裡各家各戶都有,都是當柴火用,我們可以花錢買。”
“那我們的成本就上去了。”
“沒多少錢,高粱秸稈一百斤也就八毛錢,我們隻收秸稈上麵的一小部分,每斤一分錢,每把成本也就增加一分多錢。”
玉蘭在二叔的指導下,很快就掌握了這門技術,但笤帚的質量比發福和玉強做的還是有差距。
經過近一周的反複琢磨、改進,對工藝精益求精,紮出的笤帚質量終於可以和二叔紮的相媲美了。
韓秀霞的病情已有好轉,大小便失禁已得到控製,於十月中旬回到家中休養。
彩雲買了二斤掛麵,還帶了一些雞蛋去看望韓秀霞,再次表示道歉,但是並未得到王家的諒解,這也是彩雲預料之中的事。
玉強走後兩周多,彩雲才收到他的來信,得知他在揚州郊區一個農民家乾活,她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了。
玉強離開王家峪後,從縣城乘車來到了南京,他一直有一個心願,想知道江蘇的農村和自己的家鄉王家峪究竟有什麼不同。
他記得,六零年和母親外出逃荒時,就知道江蘇那邊情況比較好,有飯吃,但聽說那邊管得很嚴,見到逃荒的就遣送回原地,所以沒敢去。
南京雖然很大很繁華,但並沒有他立足之地,他帶的安徽糧票在這裡不能流通使用,這裡隻認江蘇省糧票和全國通用糧票,他跑了幾家飯店和商店,均無法買到吃的東西,隻好挨餓。
到了晚上九點多,他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硬著頭皮鑽進一家客人很多的飯店,正好有幾個客人帶著孩子吃完離開,他見桌上有些剩飯和剩菜,立即衝過去狼吞虎咽吃了起來,等服務員過來驅趕他時,已經吃了半飽。
為了省錢,他來到一個胡同找到一個小旅店,結果沒有介紹信不讓住,他又找了一家也是這樣。
好在十月份的夜晚不冷不熱,隨便找個地方都能過夜,旅店不讓住還能省錢,玉強這樣安慰自己。
他在大街上漫無目標的轉悠了很久,感覺有些累了,便靠在一個小橋旁,聽著潺潺流水,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他夢見空中有一個仙女向他飄然而來,他定神一看,原來是小梅,正當他要伸手接她時,突然一個長著三頭六臂的妖怪把她給劫持走了,就聽小梅衝著他一個勁地喊:“強哥,救我!”
玉強從夢中驚醒,發現天已亮,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車輛川流不息,好不熱鬨。
夢中小梅的身影仍在他腦海裡不停地閃現,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會做這麼一個夢,難道小梅在家遇到什麼不測之事了?或者是小梅想他了?母親能不能教她繼續學文化?他想了很多很多……
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南京火車站,不經意間聽到有人在打聽去揚州的火車,這讓他立即聯想起李白的“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的著名詩句,以及家鄉民歌《摘石榴》——
……
聽說下揚州正中我心頭,
打一個包裹跟你一道走,
一下揚州再也不回頭喲,
呀兒喲,呀兒喲,依得依得呀兒喲,
一下揚州再也不回頭喲。
……
他覺得揚州一定是個好地方,不如趁此機會到揚州去看看,遺憾的是小梅不在,要是能和她一道下揚州,那該有多美啊!
經了解,南京到揚州不通火車,隻能到鎮江坐船過去。於是,他買了一張去鎮江的火車票,到達鎮江又從渡口乘船到達揚州。
玉強在揚州大街上轉悠了半天,發現這裡除了水多、樹多、環境優美,彆的好像也沒什麼特彆的,因為他並不了解這座城市悠久的曆史和古老的文化底蘊,所以他無法欣賞這座美麗的古城。
玉強從早晨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當務之急是要填飽肚子,他發現這裡和南京一樣,安徽糧票也無法使用,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像昨天那樣狼狽,他決定到鄉下去看看。
他順著一條馬路,走了約半個小時,發現路邊地裡有紅薯,見周邊無人,便扒出幾個大紅薯來,在路邊的水溝裡洗了洗。
不知道是不是太餓的緣故,他覺得這裡的紅薯跟家鄉的不一樣,又嫩又脆又甜,非常好吃。
他坐在水溝旁,一邊吃一邊觀望著路上來往的車輛,突然發現前方一輛飛速奔馳的卡車,在錯車時將同向行駛的拉板車的撞到路下,司機可能沒看見,繼續飛速前行。
他立即飛奔過去,見板車已落入水溝,一個把手搭在岸上,還有幾塊木板散落在地裡,就是不見拉車的人,他迅速跳入水溝尋找。
他本以為水溝不深,沒想到水深達到他的胸部,他的腳很快觸及到一個人的腿部,他立即潛入水中,發現他身上被板車和好多木板壓著,他迅速將其移開,把他抱起來。
玉強見他鼻孔和嘴巴到處都是汙泥和水草,肚子鼓得很高,在清洗其鼻孔和嘴巴以後,將其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勁拍打他的後背,吐出許多渾濁的水來。
他把板車搬到馬路上,將這名男子拉到市內一家醫院進行搶救,這時這名男子已經醒過來,經透視、拍片等檢查後,大夫說,沒什麼大事,對症處理後,已神誌清楚,讓其回家休息。
玉強這時才知道這名男子名叫劉本清,家住本市郊區大運村,他按照劉本清的指點,一直把他拉到家裡。
其實,劉本清出事的地點離他家也就二裡多地,如果不是玉強及時發現,他可能將再也無法回家了。
劉本清的妻子見丈夫被人用板車拉回來,感到十分驚訝,當聽完他和玉強的說明後,他妻子立即上前拉著玉強的手說:“小夥子,謝謝你!你是我們老劉家的恩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玉強。”
玉強將劉本清抱到床上休息,其妻問他:“聽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你是……”
“我是安徽迪安人。”玉強沒等她問完,立即接過話茬。
本清的妻子拿著衣服過來,對玉強說:“小夥子,看你衣服都濕了,這是本清的衣服,你快給換上。”
“沒事,都快乾了。”玉強說。
“還是換上吧,你這衣服也臟了,換下來我給洗一洗。”
“謝謝阿姨!”
“傻孩子,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呢!”
本清對妻子說:“看病的錢都是玉強出的。”
“這個錢我們得加倍給,花了不少錢吧?”
“沒多少,也就幾塊錢。”
“不可能,救了一條人命,怎麼會花幾塊錢?”
無論玉強怎麼解釋,本清妻子就是不信,拿了有好幾十塊錢塞給玉強,他實在沒辦法,最終收了十塊錢。
玉強對本清的妻子說:“阿姨,大叔拉的木材還在水溝旁,我去拉回來。”
本清的妻子姓周,玉強和周阿姨一道把木材全部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