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本清的妻子做了一些菜,全家人團聚一起,感謝玉強的救命之恩。
本清的身體還是很虛弱,隻吃了幾口就躺下了。
席間,玉強才知道,劉本清今年四十,是個木匠,夫妻倆有四個孩子,大女兒和二女兒已出嫁,大女婿在市商業局工作,三女兒六零年去世,現在身邊隻有一個小兒子,今年十一歲,還在上小學。
全家人得知玉強的情況後,都勸他留下和本清一起做木工活,玉強爽快地答應了。
本清休息幾天後,身體已經恢複正常,他得知,玉強學過木匠,便帶著他出去一道乾木匠活。
他覺得自己這條命是玉強給的,沒有他不可能還有今天,他覺得玉強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從小就沒有了父親,他要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看待,給他父愛,讓好人有好報。
本清除了上門做木匠活外,也在家裡承接市裡一些居民送來的木材製作家具的活兒,所以,他與農村以及市裡的居民都有許多接觸,認識的人比較多,關係比較廣,加之女婿在商業局工作,也給他帶來一些便利。
玉強稱呼本清為劉叔,乾了幾天活下來,他感覺劉叔特彆用心在教他,他也特彆尊重他。
十月下旬,王家峪小學開始複課鬨革命,玉軍升入三年級,三大頭留級,還是四年級,這兩個年級都在一個教室學習。
學校教學步入正軌,玉軍晚上需要點上煤油燈,開始做作業。
為了節省開支,家中的煤油燈輕易不點,隻在有重要的事不點不行時,才充分利用起來。
玉軍點燈做作業時,彩雲就利用燈光紡棉花,玉蘭坐在燈旁納鞋底。
時間長了,燈撚子上就會出現碳化,使光線變暗,玉蘭就用納鞋底的針,把撚子上碳化物快速除去,這樣燈光就會變得亮一些。
有時撚子上的碳化物太多了,就要用燈頭一側的小旋扭將燈撚子調上來一段,然後用剪子將撚子已碳化的部分剪去才可。
玉軍好奇心較強,放學回家後,就把煤油燈給拆了,一邊拆,一邊琢磨,他想鬨明白這煤油燈究竟是怎麼工作的。
彩雲家的煤油燈由燈座、燈頭和燈罩三部分組成,燈座是一個玻璃器皿,起穩固和煤油容器的作用。
燈頭是個金屬製品,其外形就像一個向上張嘴的蛤蟆,四周有四個具有彈性的爪子,用來固定燈罩,燈罩是一個中間粗兩頭細的玻璃筒。
燈頭上有螺絲絞與燈座相配合,可把燈頭扭緊在燈座上,燈頭旁邊有一個小齒輪,可以控製燈撚子的升降,燈撚子實際上就是一根棉繩,它的下端伸到燈座內的煤油裡,便把煤油吸到繩頭上,隻要用火柴點著繩頭,並罩上燈罩,煤油燈便開始照明。
通過這麼一拆,玉軍覺得很有收獲,他終於明白了煤油燈的工作原理。
煤油燈是家中很金貴的物件,能有一盞很不容易,玉軍和玉強在小房間睡覺,有時夜晚很不方便需要使用,但也舍不得用,更怕母親心痛。
玉軍有個習慣,每天晚上睡覺時,總是躺在床上回顧一下全天的學習情況。學了哪些東西?哪些內容已經消化吸收?哪些內容還沒掌握?都需要認真想明白,不願意將當天未解決的問題帶入第二天。
所以,當他發現有未掌握的內容時,他一定會起來,趁著月光,把這個問題解決,他才入睡。
如果沒有月光,隻好躺下,但他睡不著,即使睡著了,也睡不踏實。待天蒙蒙亮時,就會起來學習,徹底解決遺留的問題,他給自己最大的寬容,就是在第二天上課前,必須解決。
照明成為玉軍學習上一個很大的障礙,他覺得這個問題必須解決,通過解剖煤油燈,他想自己動手,製作一個簡易的煤油燈。
他找了一個廢棄的墨水瓶,洗淨晾乾後注入一些煤油,在瓶蓋上挖了一個小洞,剪一塊白鐵皮做成一個套管。然後用母親紡的棉紗,扯上一截,折一折搓一搓,形成一個特細的燈撚子,放入煤油中浸泡一下,插入套管內,上麵露出一小截,下麵露出一大截,再將這個含有燈撚子的套管插入瓶蓋的洞中,將瓶蓋在墨水瓶上擰緊,用火柴點著燈撚子,就大功告成了。
這個簡易的煤油燈,最大的優點是省油,雖然亮度低一些,但可以滿足他的需求。
到了十一月初,天氣漸漸變涼了,本清的妻子給玉強做了一身新棉衣棉褲,玉強覺得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但涉及到錢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布票和棉花太緊張,所以,他堅決不要。
本清的妻子覺得自己費了這麼多心思,下了這麼大功夫,就是想報答玉強的救命之恩,可衣服做好了,玉強怎麼都不願收下,她感到很失望。
沒辦法,他隻好讓本清出麵做工作,希望玉強能收下自己的一片心意。
本清是個急脾氣,見玉強還是不願收,當場就火了,玉強見狀,隻好收下:“謝謝阿姨!”
本清笑了:“彆喊阿姨,我聽著彆扭,以後就喊嬸子。”
玉強立即改口道:“謝謝嬸子!”
“好!好!還是喊嬸子親切。”本清的妻子也笑了。
玉強不知道本清在做倒賣布票的生意,因為這是違法的,所以本清夫婦在這之前沒有告訴他這方麵的情況。
時間一久,本清夫婦覺得玉強可靠,便把此事向他和盤托出,玉強也幫他們一起打理,本清也教他如何規避管理人員的檢查等安全注意事項。
一天,本清對玉強說:“給你媽寫封信,就說我這裡可以收安徽布票,問你媽能不能在當地收購?”
“安徽布票在這裡能用嗎?”玉強覺得安徽糧票在這裡不能用,布票也應該不能用。
“你大姐夫不是在市商業局嗎,安徽布票在他這裡蓋個章,就可以在本地流通,這你不用擔心。”
玉強知道劉叔所說的大姐夫是指他的大女婿,這讓他覺得是個機會。
“我擔心我媽可能不知道什麼價格才能收?”
“告訴你媽,就說我這裡現在每尺收購價二毛一,你媽自然就知道多少錢能收了。”
“行,我寫信問一問。”
彩雲收到玉強的來信,得知能做布票買賣的信息非常興奮,她覺得多出去闖一闖,確實有好處,不但能開闊眼界,而且還能得到許多信息。
彩雲知道,倒賣布票是犯法的,存在很大的風險,好在眼下正是混亂時期,這邊基本上沒人管,但她不知道江蘇那邊是什麼情況。
她想,既然那邊有人敢收,說明那裡還是有市場的,更何況玉強是這個劉叔的救命恩人,而且直接跟他交易,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否則,他不會主動跟玉強提及此事,所以,她很想試一試。
但啟動資金成了問題,上次供給雜貨鋪的笤帚,拿到的幾十塊錢已全部用於還賬。
她想到了李組長,便專程找她去商量,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同時也想了解一下唐浩的複婚情況和對玉蘭的態度。
李組長見到彩雲很熱情,留她在那裡住了一夜,倆人聊到很晚。
李組長對彩雲說:“倒賣布票是違法的,我不支持你這麼做,但這確實是一次賺錢的好機會,希望你慎重考慮。”
彩雲道:“我覺得現在這方麵好像沒人管,我想抓住這個機會試一試。”
“這種局麵不會持久,一旦走上正軌,就怕有人給你來個秋後算賬。”
“我們實在是窮怕了,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大不了就是批判,為了能讓孩子們有飯吃,我什麼都不怕。”
“我知道你是有主見的人,既然兒子讓你過去,你可以先去看看情況再決定,揚州是個好地方,我早就想去,一直沒機會。”
“你兒子唐浩現在怎麼樣?”彩雲問。
“他雖然已經和前妻在一起生活,但心一直在玉蘭那裡,他怕玉蘭再次受傷害,所以,不敢和她見麵,隻能默默地忍受著。這段時間瘦了一圈,人都變樣了,我看了真心疼,不知玉蘭現在是怎麼想的?”
“她現在沒事就把唐浩的信和照片拿出來看,晚上老是在夢中喊‘唐哥’,她說要是唐浩不要她了,就一輩子不嫁人,我真怕有這一天。”
“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你我一起努力,爭取能讓他們走到一起。”
“我也這麼想,可唐浩現在已經和前妻複婚了,怎麼才能讓玉蘭和唐浩走到一起啊?”
“唐浩說了,他雖然被迫和前妻複婚,但他不會和她領結婚證,等這局麵過去後,就把她趕走。”
“那時她有了你們唐家的後代了,我擔心你們就不這麼想了。”
“這裡麵有個情況你可能不知道,這個楊瑤風和唐浩認識之前就和一個已婚男人好上了,而且還要和這個男的結婚,結果她父母死活不同意,後來就和唐浩結婚了。”
“你們當時知道這個情況嗎?”
“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我們不可能同意,更可恨的是她婚後跟那個男的還沒斷,被我兒子捉奸在床。”
“那就應該跟她離婚。”
“是啊,唐浩當時就提出離婚,一開始她不同意,後來聽說那個男的答應跟她結婚,所以,她又同意了,隻是提出要五百元的分手費,我們也給了,結果那個男的反悔了,她又回來找唐浩和好。”
“活該!這種女人不能要,唐浩這麼好的小夥子她還不知足,肯定品行有問題。”
“後來她懷孕了,硬說肚子裡的孩子是唐浩的,賴在我們家不走,唐浩本想安排玉蘭去,能讓她死心,沒想到她會對玉蘭下此毒手,讓你們受了很大委屈。”
“還好,玉蘭臉上沒留下任何疤痕。”
“真是萬幸。你要是決定去揚州的話,可以在我大兒子那裡住一晚上,當天肯定到不了。”
“我兒子也說當天到不了。”
“這是我兒子的地址和聯係電話。”
李組長把大兒子的聯係方式寫下來交給了彩雲。
由於李組長對她倒賣布票的事持反對態度,所以,彩雲也不好張口向她談及借錢的事宜。
彩雲離開李組長那裡,回到了家中,開始實施她的行動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