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太陽,就像一個大火球,空中烈日的暴曬和地麵熱蒸汽的熏蒸,一滴一滴的汗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從玉軍的臉上砸到草地上,瞬間就被蒸發。他擔心自己的身子一不小心會被太陽烤熟了,實在忍受不了時,就躲到樹林裡躺一會,或跑到山腳下的小溪喝點水。
返回時,趕到前幾天砍草的地方,將已曬乾的草捆起來挑回家。
十六歲的玉軍,個頭矮小,體重不到九十斤,挑著近百斤重的草,要翻越兩座高山,確實不易。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對於徒步爬山的人來說,感觸可能不是很深,但對於挑著重擔翻山的人來說,情況就不一樣了。
上山時,身體向前傾斜,重心下沉,容易掌握平衡,即使摔倒也是頭朝上趴在地上。
但下山時,身體的重心向下,肩挑重擔,身體既不能前傾,也不能後仰,造成重心上移,難以掌握平衡,並且腿腳會發酸發軟甚至發顫,一旦摔倒,將是頭朝下栽倒,非常危險。
挑著重擔翻山時,由於自然形成的小路很窄,小路兩側大都是樹林或灌木叢、荊條、藤子等,扁擔無法橫過來,造成換肩困難。遇到坡陡無法就地休息時,隻能咬牙堅持到開闊地帶再換肩。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翻過了一座大山,正準備休息一下時,抬頭發現前方有一隻狼,正抬著頭望著他,他不由得緊張起來,不知所措,隻好硬著頭皮繼續朝前走。
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在發抖,可那隻狼好像沒有躲開的意思,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希望那狼快點閃開。
那隻狼不但沒躲開,反而起身迎麵向他走來,看樣子沒有彆的選擇,隻能與它搏鬥,趁現在與狼還有一段距離,他趕緊放下擔子,抽出扁擔,準備戰鬥。
當他拿起扁擔,抬頭看去,那隻狼已經不見了,他緊握扁擔,四周環視,還是沒有發現狼的蹤影,他才挑起擔子繼續趕路。
下山後,他一屁股坐在西山水庫旁,發現頭發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褲腳都可以擰出汗水來,喝點水庫的水,感覺這就是傳說中的神水,能定神、救命。
回家後,大家都為他與狼相遇感到後怕,勸他以後不要一人單獨進山,避免不測。
但玉軍說,他身上沒什麼肉,狼對他可能不感興趣。
彩雲告訴他:“不是對你不感興趣,狼見了人也害怕,隻要你的視線離開它,它馬上就會逃跑。”
“原來是這樣。”
自七月中旬開始,持續近一個月沒下過一場透雨,西山水庫的水位也在不斷下降。
生產隊的抗旱工作進入關鍵時期,急得王紅兵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可社員們不著急,依然我行我素。
上午,他安排部分男勞力給秧田車水,其他勞力到西山腳下挑水澆玉米。
他拿著哨子在前頭戶、中戶和後頭戶不停地吹,社員們對此反應遲鈍,很少有人響應,真是驗證了他的那句口頭語:“頭遍哨子不買賬,二遍哨子伸頭望,三遍哨子慢慢晃,”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要改變很難。
從他吹頭遍哨子起,到全部社員到齊開始乾活,前後大約有半個小時。先到的人看見後麵的人還在慢慢悠悠的晃著,也不願下地乾活,而是湊到一起東扯西拉。
劉大嘴指著還在邁著悠閒的腳步向這裡走來的人說:“你們看這些王家的人,是像來上工的嗎?他王紅兵還好意思說彆人,自家人都不給他長臉。”
“給隊裡乾活,乾好乾壞都一樣,都是那麼多死工分。”
“人家留著力氣晚上給李尚虎乾活,澆一畝地給一塊錢呢。”
“隊裡一個工才一毛錢,乾幾個工還頂不上給他澆一畝地。”
“這種美差輪不到你我,都讓王家給包了。”
“那不一定,彩雲也拿到一塊地。”
“要不是歪頭救了他兒子命,肯定也沒戲。”
劉大嘴一開頭,這些人就跟著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沒完。
剛乾了一會,劉大嘴就朝西山的樹林裡走去,王紅兵立即喊住了她:“劉大嘴,你乾什麼去?”
“解手,你要不要跟我去?”
“剛乾活,怎麼就去解手?”
“我拉肚子,要不要過去檢查一下?”
這時,有人跟著起哄:“王主任,她想男人了,你就跟她到樹林去吧,那裡涼快。”
劉大嘴一聽,就興奮起來:“王主任,你要敢去,我就不放過你!哈哈哈……”
中間休息時,有的回家給孩子喂奶,有的躲到樹林裡納鞋底,有的去打牌,有的躺在樹林裡睡大覺。
半個小時後,王紅兵催大家乾活時,可費勁了,哨子吹了許多遍,人也到不齊,真是難啊!
即使這樣,王紅兵還是要兼任這個隊長,他知道,讓彆人當隊長更不好辦,王家人會仰仗他這棵大樹,不會把隊長放在眼裡,隊裡的情況會更糟,這肯定會影響他的威信。
晚上,一輪圓月,就像一個巨大的探照燈懸掛在空中,把整個大地照得透亮,村裡許多人家趁著月色到西山,給李尚虎乾活。
他在西山種花生七十畝,黃豆套種芝麻三十畝,油菜由於已過了季節,所以沒有安種。
彩雲一家四口都去了,有翠覺得白天太熱,把孩子放在家裡,晚上擔心孩子一人在家害怕,就背著他一起乾活。
彩雲考慮到她懷孕在身,還背著孩子,擔心晚上乾活不安全,勸她彆去了,但有翠堅持要去,彩雲也隻好讓她去了。
彩雲一家負責的是麵積為三畝六的一塊花生地,玉強和玉軍倆人負責挑水,彩雲和有翠負責澆水。
乾了大約兩個小時後,小魚寶突然哭起來,還喊了兩聲“媽媽、媽媽”,有翠聽了,興奮得叫起來:“魚寶會說話了,他會喊媽媽了。”
一家人全都圍過來,讓他喊爸爸、喊奶奶、喊二叔,小家夥隻顧著哭,嘴裡還是喊著“媽媽。”
小魚寶一個月前剛會走路,現在又會說話了,全家人都感到興奮。
有翠一高興,背著小魚寶回家了,彩雲母子三人一直乾到半夜才回去。
馬上就要開學了,玉軍把暑假在西山砍的最後一擔草挑回家,拿著鐮刀和籃子,要去老虎塘洗個澡。
玉軍前幾天就發現老虎塘的一些雞頭果快成熟了,他準備摘一些帶到學校送給楊老師。
他剛割了幾個,就被三大頭發現了:“兔崽子,那雞頭果還沒熟透,誰讓你摘的?”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全大隊的人和地都歸我家管,我怎麼管不著?”
“這是野生的,誰都可以摘。”玉軍不聽他那一套,繼續摘。
“反了天了,竟敢頂撞我,看老子怎麼收拾你!”說著,他便跳下水,奪下玉軍手中的鐮刀,將其摁到水下。
玉軍好不容易掙紮著站起來,又被他摁下去。
路過這裡的大頭榔子見狀,大吼了一聲:“三大頭,你乾什麼?”
三大頭知道大頭榔子不好惹,便撒手離開了。
玉軍站起來後,不停地咳嗽,大頭榔子跳下去,將其抱上來,控了控水,見他已經站不住了,隻好背著他送回家。
彩雲將玉軍清洗處理好後,找到王紅兵家裡,隻有三大頭和他母親在家,她憤怒地指著三大頭問:“你怎這麼狠?”然後又對韓秀霞說:“你去看看玉軍,差一點被你兒子給淹死了。”
三大頭瞪著眼睛,怒視著彩雲道:“他活該!誰讓他不聽話?”
“韓秀霞,你聽聽,你兒子像話嗎?”
韓秀霞也不示弱,大聲斥責彩雲道:“你應該管好你兒子,讓他把尾巴夾緊了,彆不知天高地厚。”
氣得彩雲指著韓秀霞道:“你說的是人話嗎?”
三大頭看見彩雲手指著他媽,上前猛地一掌,將彩雲推出門外,摔倒在地:“滾出去,再敢指我媽,就把你手給剁了。”
剛要離開的大頭榔子,見到這一幕,上去就是兩耳光,打得三大頭嘴角直流血,一聲不敢吭,王秀霞也被嚇傻了,不知所措。
大頭榔子扶著彩雲回到了家。
晚上,王紅兵帶著三大頭,來到彩雲家:“彩雲,對不起,我帶著這混小子來給你們賠禮道歉。”
三大頭道:“玉軍,對不起,以後我不敢再欺負你了。”
“好了,有這句話就行,遠親不如近鄰,以後應該好好相處。”
這是王紅兵第一次帶著兒子登門賠禮道歉,彩雲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希望他能管好自己的老婆和兒子。
暑假結束,玉軍砍的草在後院堆起一個大草垛,大約有兩千多斤,加上賣掉的一千多斤,總共砍了三千多斤。
暑假期間,他利用晚上時間,給本村和鄰近村民修好了幾個小喇叭,基本上都是一些小毛病,如紙盆變形造成聲音失真,還有就是舌簧 片偏離中心位置,造成聲音變小等。針對這些問題,他都進行了認真研究,細心調整,大都可以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