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10
雖然每次和陳況對視,她總是有種招架不住的感覺。
但是不知怎了,這次更甚,他看向她的那刻,喬鈴覺得好像被一支箭穿透,後背發熱,也不懂身體在慌什麼。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周遭的東西都看得有些發糊,唯獨他的身形與眼神像相機聚焦那一瞬般在她眼底清晰無比。
陳況這一眼的意思她猜不透。
喬鈴團在鞋子裡的腳趾蜷縮了一下,緊張得不行。
然而陳況的目光在她那桌逗留了幾秒後便利落收起,喬鈴聽不到他說什麼,隻看他痕跡很淺地點了下下巴。
很平淡,完全沒有任何多餘一點的反應。
她忽然有種落空感。
喬鈴吃著酒吧給的小零食,喝水等著自己的酒。
感覺自己一整晚都在等,進門要等號,有座了以後點了酒還要等酒。
看得出來,今晚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指定陳況做自己的酒,陳況做酒的動作明顯比旁邊那位戴眼鏡的調酒師要忙一倍。
如果每天晚上都這麼忙的話,白天又沒有好一點的睡眠質量。
難怪會累到差點暈倒……
之前幾次溝通的時候,是她一直低估了陳況的工作強度啊。
是自己有點自私了,隻想著自家的店不能有變動,真差勁。
她默默垂下頭,開始懷疑自己今晚不請自來的決定是不是有些莽撞。
人家上班時間哪有空跟她聊天呀。
半晌,她的酒被侍應生送來,“小姐姐您的特調好了,咱家調酒師說就是按照上次給您做的一比一複刻,如果味道上有什麼問題您隨時喊我,我幫您協調。”
喬鈴點頭謝過,想拉著侍應生要陳況的微信,可是此情此景下,她豈不是會被人家當成看上陳況的追求者。
於是她壓下這念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皺了下眉。
喬鈴放下酒,又偷瞄了一眼吧台裡忙碌的背影。
說是複刻,可她怎麼嘗著……
比上次的苦了好多。
喬鈴足足等到晚上十一點半,眼見就要轉鐘了,可酒吧裡的氛圍似乎剛到白熱化階段,還有新客人不斷從外麵進來。
她本來要繼續等下去的,結果老媽一個電話打進來打亂了她的“守株待兔”計劃。
酒吧雖然是清吧,但是這麼多人在加上背影音樂還是有點吵的,她拿著手機去衛生間偷偷接通:“喂,媽?這麼晚了您怎麼不睡呀。”
“今天不太困,剛要睡。”楊曼雲直接問:“你回家了沒有啊,我看你大眾點評顯示上九點半就關店了呀。”
喬鈴微怔,“您還會關注這些啊。”
老媽怎麼知道她還沒回家的??
“我不是買了一點瓊市水果寄到你公寓小區的快遞櫃了嗎,”楊曼雲疑惑:“我看到現在還沒有簽收,你是忘了還是還沒回家?”
喬鈴驚覺,竟然把這件事忘了。
雖然她單獨出去住了,但家裡門禁這件事還是存在的,她每次晚回家都要給家裡報備,不然父母就會著急。
“呃,我早就回家了。”她壓低聲音,裝作惺忪的樣子:“剛要睡呢,我把快遞忘啦。”
“要不我現在下樓去拿一趟?”
楊曼雲可能是覺得女兒一向懂事膽小,就沒有懷疑她會一個人大半夜在外麵瞎逛:“算了算了,哪些水果也不怕熱的,你明天記得拿,拿了就多吃。”
“飯不好好吃,水果也不吃,又熬夜,我看你遲早要上火的。”
喬鈴生怕一會兒又被聰明過頭的老媽發現什麼,趕快掛電話:“嗯嗯,知道了。”
“您早些睡吧,不早了。”
“好,你也是,明天回家裡來住,你爸要給你加餐,買了海鮮。”
這通電話結束,她不敢再在外麵逗留了,決定先把“狩獵陳況”的計劃放一放。
看酒吧的氛圍,估計今晚不到淩晨三點他們都關不了店。
喬鈴回去拿上東西,把酒錢結了,像隻灰心氣餒的兔子背上包包離開。
走之前還不甘心地眺了一眼吧台。
那人還忙著。
一晚上,多一眼都沒看她。
喬鈴歎氣,推門離開酒吧。
…………
這家酒吧離她店鋪的寫字樓很近,步行十分鐘就能到,可能就是因為這個陳況才要租下寫字樓裡的公寓而沒找正常的居民樓吧。
喬鈴在這裡生活這麼久才意識到——這片區算是濱陽市的商業中心,四周不是大型商場,企業大樓,就是這些鱗次櫛比的綜合寫字樓,各個住宅小區至少要一公裡開外才有了。
怪不得呢。
距離到燈光明亮的大路還有六七百米,喬鈴默默穿過這條小街的時候想著要怎麼解決她和陳況睡覺的矛盾。
他的房子是不是不能退了?
要不出錢擔下他退租的損失?可是……
喬鈴想了想自己那已經刷滿的花唄和銀行卡餘額……又歎了口氣。
做不到啊。
陳況一般是白天九點鐘到晚上六點休息,剛剛好是她店鋪營業的時候,要是她這邊把白天的營業時間砍掉幾個小時呢?
喬鈴想了想慘淡的營業額,以及各方麵的壓力……
還是做不到啊。
咣啷啷——
有一個啤酒罐子忽然不知從哪裡順著柏油路麵骨碌到她腳尖。
喬鈴駐足,在聽到雜亂腳步聲靠近的同時抬頭,對上這兩個男人的視線。
女性對危險的感知力堪比遇襲的羚羊,會在第一時間立起渾身緊迫神經。
這兩個人一瘦一胖,身高都有一米七八,看她的視線齊刷刷又赤裸裸。
他們的眼神透著目的性很強的攻擊性。
明擺了要找她的事。
即使現在已經是法治社會,到處都是安全網保護著居民。
但是隻要有作惡的人,危險事件就不可能被完全防止。
喬鈴不認識他們也從沒惹過人,冷靜詢問:“有事?”
“老妹兒剛從那家酒吧出來吧?”其中的瘦子開口了,諷刺中不友善地上下掃量她:“他家酒好喝嗎?”
喬鈴害怕著,沒回答。
“這麼早就轉場,肯定是不好喝。”旁邊的胖子發話了,不懷好意地湊近她:“加個微信,我知道比這兒好的地兒,哥帶你第二場唄。”
“我倆請你,遇到就是緣分。”
她看這人要伸手,趕緊往後退,“不了,我約了彆人。”
沒事的,要冷靜,身後是寬敞的小街,自己撒開腿往後跑就行了。
“那叫上你朋友一起啊,請你白喝你還不去?”瘦子和胖子遞了個眼神,一齊發動上去拽她。
喬鈴嚇得喊了一聲,轉身就跑,結果嘭地一下——撞上一堵懷抱。
黑襯衫上的清冽香味襲來,她額頭連帶著心跳倏地麻了一下。
喬鈴抬頭,急中下意識喊他的名字:“陳況!陳……”
陳況直視那兩人,臉色很沉。
他左手扶著山地自行車,右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後拽去,輕然開口:“上次還沒被揍怕麼?還這麼不老實。”
喬鈴懵了,小聲疑惑:“你什麼時候揍……”
“你彆他媽裝逼!上次是上次!”胖子流氓怒罵:“老子說了,有我在,你這破酒吧就彆想好!!”
她尷尬閉嘴。
哦,說的不是我啊。
陳況把自行車支起來,回頭撂了句:“你回去吧,從後麵走。”
“啊?”喬鈴又看了眼那倆凶神惡煞的,“我走?那你。”
她小聲提醒:“要不報警吧,我……”
陳況忽爾笑了下,語氣很輕:“走吧,他倆是衝酒吧來的,跟你本來就沒關係。”
雖然情況很緊急,但是短暫半秒間,她還是在陳況昏黃光線之中的笑中溺了一下。
那兩個流氓積怨已久,看陳況分神,直接衝過來——
陳況反應更快,拎起山地車就往他們身上砸。
“嘭!!!”的一聲巨響在小街裡回蕩。
喬鈴嚇得捂住耳朵往後跑,什麼都顧不得了。
即使平安的時候試想過遇到危險的措施,可真的遇到時,大腦的那種宕機空白是根本無法自控的。
隻能憑著本能逃避。
天呐——!!!
樓下大媽說他一打五果然是真的!!!
那兩個人罵著臟話把自行車扔到一邊,揮動拳頭就往陳況身上揍。
她跑得太急,回頭去看視線很模糊——搖搖晃晃中看見陳況的身手十分敏捷,好像沒怎麼進攻,卻能製服對方無法反抗還嗷嗷亂叫。
這是怎麼做到的?
打架還能打得這麼優雅嗎?
麵對這種唬人全靠喊,實際沒什麼拳腳的流氓地痞,陳況根本不需要出招。
上次來了五個人他打得比較開,是因為對方身上帶著刀。
陳況天生動態視力比普通人要好,對方揮拳的動作在他眼裡會自動放慢很多倍,看得特彆清楚。
他彎腰躲過拳頭,一手扭過對方的胳膊,化勁一轉,幾乎要脫臼的疼痛讓瘦子很快落敗:“啊!!!操!!”
另一個胖子動作笨拙,陳況一踹他的膝蓋軟肋,他頓時就跪在了原地。
陳況緩了口氣,剛要撒手說話,隻聽身後一陣由遠及近的喊聲飄來。
“啊!!!我來了!!”
“你們少欺負人啊啊啊啊!!”
他回頭見喬鈴拎了一筐空酒瓶奔回來,眼角鬆開。
?
喬鈴揮著手裡的啤酒瓶,勢要往他們身上砸,跑得呼哧帶喘眼眶發紅:“都彆想跑!”
“以為我好欺負嗎!你大爺的!”
她看清局勢,腳步慢慢停下,“啊……你。”
喬鈴舉著綠色酒瓶,尷尬:“你解決了啊……”
陳況單手叉腰,不解:“你回來乾什麼?”
“瓶子在哪拿的?”
喬鈴低頭看了眼,默默回答:“附近那家燒烤店外麵放的。”
“……要賠嗎?”
他無奈:“趕緊給人家還回去。”
喬鈴:“……”
地上嘶嘶痛叫的兩個流氓見這次還是打不過他,很默契地爬起來就溜,生怕被陳況抓住送派出所。
瘦子護著脫臼的胳膊跑了,胖子氣不過,跑了兩步,泄憤般使勁踹了一腳倒在地上的山地車。
“他媽給老子等著!日你姥爺的!”
山地車發出一聲框架受損的碎響,癱地上顯得更淒慘了。
危險褪去,靈魂炸起來的毛也慢慢平下去,喬鈴渾身脫力,看向陳況,“你不是在上班嗎?”
“怎麼出來了?”
陳況回答得有些遲緩,走向倒地的山地車,“房東給我發微信說我那樓響煙霧警報了,叫我回去看一眼房子有沒有受牽連。”
喬鈴掏出手機打開業主群翻看,奇怪道:“嗯?煙霧警報?那我怎麼沒收到消息啊。”
“按理說二十樓有警報,二十一樓也會有反應吧。”
陳況:“……”
他彎腰扶車起來,忽然嘶出一聲。
喬鈴疑惑被打斷,這時才看見他右胳膊上有好長一條血痕,“你受傷了!?”
她收起手機迅速走近,打量他的傷勢:“這……怎麼搞的啊。”
“沒事。”陳況垂眸掃了眼胳膊的劃傷:“估計是被撓的。”
“那兩個大男人留這麼尖的指甲??”喬鈴鄙夷無比,立刻提議:“去醫院吧,都流血了,要打破傷風的。”
他搖頭:“沒必要,自己上藥消毒就夠了。”
她愧疚不已,堅持道:“不行,你不知道他們的指甲有多臟,很容易感染的。”
“退一萬步你也是因為我受傷,我付醫藥費,你不用有壓力。”
“這裡離市醫院很近,我們現在就去。”
陳況見她堅持,好像自己不答應她就會一直擔驚受怕下去,隻得點頭。
喬鈴詢問:“要打車嗎?”
“走著去吧,”他把單車扶起來:“還有它呢。”
她主動過去扶車,“你彆動了,我來推車吧。”
兩人踩著路燈往大路走,剛走出一百米,陳況的微信電話跳出來。
喬鈴掃見了堂哥微信的頭像,心頭一動。
陳況也沒避著她,直接接通,“怎麼?”
喬競聲音很大,能透過聽筒漏出一些字眼。
“店裡打電話來了說那群傻逼又找事了是嗎!!”
“媽的,怎麼跟蒼蠅一樣打都打不走啊!”
“這次又是女客人被騷擾了?你安撫人家沒有?”
陳況瞥了眼身邊走著的女孩,略有猶豫:“嗯……”
對方頓了頓,斥他:“不是你有話直說,跟我磨嘰什麼啊,惡心人。”
陳況和抬頭看來的人對上眼,“你上次叫來酒吧的……”
他把手機拉開,問:“你和喬競什麼關係?”
喬鈴恂恂回答了一下。
陳況重新把手機貼在耳畔,利落告訴喬競。
“你妹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