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曹蔡氏第一個就不同意,斥責丈夫,“你昏了頭儘出餿主意,這不是讓楚丫頭做寡婦麼?演武擂台生死不論,沒幾個能活著走下來!”
她已經很對不起楚鸞了,若是再把楚鸞的未婚夫給害死了……
“哎呦我的夫人,這可是個出頭的機會!拿命去賭一次值得的!”
“值什麼值?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一百個軍健、囚犯上去,能活下來的不超過十個,這十個裡頭還有七個會被砍得血肉模糊缺胳膊斷腿。死了倒一了百了,若是殘疾還會拖累媳婦。”
楚鸞眼見夫妻倆爭執不下,趕忙打圓場道:“二位說得都有道理,隻是角度略有不同。”
這倆夫妻她日後都有大用,誰也不能得罪。
她得靠著曹夫人賣白糖掙錢,而曹押司馬上就升為戶房書吏了,管理稅收和土地,老楚家十畝田低價賤賣給了張富戶還得繼續交稅的問題,還得仰仗曹押司幫忙解決。
“尤其是曹夫人,您是真心實意地為民女考慮,不希望我掉火坑苦一輩子。”
曹蔡氏怒氣消了大半。
“至於曹大人也是用心良苦,我未婚夫原是個獲罪的武官,當過兵,會武功,大人您正是結合了這些優勢才提出此等建議。”
曹押司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杆:“不錯,本官就是這般遠見卓識。”
心裡想的卻是:啊?謝雲鶴還做過武官?
輕鬆拿捏了兩口子之後,楚鸞道:“謝雲鶴他就是個牢城營罪犯,承蒙曹夫人和曹大人如此抬舉,得了這麼個機會,就是戰死在擂台上,此生也了無遺憾;若是僥幸勝了鬥武,日後定執鞭墜鐙,報答二位恩情。”
事情就這麼定了。
楚鸞感覺這波非但不虧,反而是血賺。她是被曹夫人頂了製白糖的功勞,但極限一換一,給謝雲鶴謀了個東山再起的可能性!
退一萬步說,白糖這種暴利商品,真的是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底層小農女,能夠獨自掌控的麼?
“既然決定了,那夫君你就親自去牢城營一趟。”
曹押司一走,曹夫人拉著楚鸞的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陪著說話吃茶:“這事兒,終歸是我對不住你。”
可彆小看這個親密的行為,無形就給楚鸞上了一層金buff。宴會上不少夫人小姐,頻頻往楚鸞坐著的地方瞅。
“《莊子》有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材木因無用得以保全。夫人您才是是真正保全了我。”
楚鸞的心又回到了中正平和狀態,“如果甜水縣有權有勢的官僚、鄉紳,全都知道了白糖是個一貧如洗的農女熬製出來的,那會變成一場可怕的災難。”
曹蔡氏心頭滾燙。
臨近午時,設宴布酒饌菜肴款待賓客。
各桌的規格因身份地位而稍有差彆,就比如曹夫人這一大桌,就非常上檔次,叫“魚躍龍門”,一共二十四個大菜,包括翡翠蝦仁、芙蓉鯉湯、蟹粉銀魚、清蒸魚片、貝炒鱔絲等等,此外還有三道素雅小菜,三道點心果乾,三道雞鴨鵝件。
楚鸞還是第一次見如此豐盛的宴席,饞得直咽口水。
“來楚丫頭,嘗嘗蔡府廚子最拿手的招牌菜——蟹粉銀魚。”
。。
“又是臭氣熏天的爛魚粥,狗都不吃!”
牢城營的罪犯們,穿著破爛的囚衣,在曬殺人的烈日下排隊領粥,抱怨著。
說是粥,但實際上稀得能照出人的影子,壓根沒幾粒陳糙米,混著魚販子當垃圾丟掉的腐爛臭魚。
“狗是不吃,但你們還不如狗!”
差撥翻了個白眼,罵道,“蔡管營給小管營舉辦生辰宴,有本事你們就花二十兩銀子,買一個去演武比擂的名額,運氣好奪得魁首還能編入軍衛所。沒錢的下午都滾去拉纖。”
大部分沒錢的囚犯耷拉下腦袋。
還真有數百個有點錢的罪人,諂媚地捧著銀票上前去買名額。
謝雲虎排隊領了兩碗爛魚粥,自從服用五瘟丸,住進乾淨的單間之後,他病情有所好轉。
他把一碗粥遞給了弟弟謝雲鶴:“三弟,要不把剩下的五瘟丸給賣了,看能不能湊二十兩,你去參加鬥武,博個出路。”
謝雲鶴凜然拒絕:“不行,那是你的救命藥。”
“你怎麼一根死腦筋從頭穿到腳?”
謝雲虎喝了一口爛魚臭粥,語重心長道,“隻要你有機會出人頭地,哥少吃點藥沒關係。”
謝雲鶴盯著二哥被瘴氣病折磨到脫相的側臉,搖頭:“她說過,日服兩丸,一粒都不能少,否則性命堪憂。”
“還沒娶進門,就那麼聽她的話?”
謝雲鶴不搭腔。
“我自己的身體我能不清楚?快把藥瓶給我!”
恰在此時,曹押司來了,高喊了一聲“謝雲鶴”。
差撥認得曹押司,立刻陪著笑臉迎上來:“呦,這不是蔡管營的女婿曹大人麼,怎麼有空過來。煩請上座敘茶。”
曹押司才沒空喝他這個茶:“嶽父大人那邊擂台鬥武,有人指名了要讓謝雲鶴上。”
什麼人物?差撥不敢問。
至於明碼標價的二十兩,更是提也不敢提。
謝雲虎狂喜不已:“曹大人您真是太有眼光了,我三弟他力大無窮、功夫了得……”
曹押司不耐煩:“少囉嗦,滾一邊去。”
他讓身後跟著的蔡府小廝,給謝雲鶴端來了四菜一湯和白米飯,“等到了蔡府,你須跟楚鸞說本官好吃好喝一路上沒虧待你。”
謝雲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怎麼會呢,一個鄉下的農女,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連蔡管營的女婿都要討好她?
“吃啊,吃飽了好上路。”曹押司催促著,“放心,你若被獸籠裡的吊睛白額猛虎咬死,或被軍健砍死在演武擂台上,本官就再給她說一門親事,找個比你好的。”
一股強烈而陌生的情感,猛地扼住了謝雲鶴的喉嚨。
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選誰好呢,不能再給她配個賤籍囚犯了,夫人會殺了我!”曹押司嘀咕著,“最低也得是個祖上三代家世清白的讀書人,對了,我曹家有個族弟十五了相貌堂堂尚未婚配。”
謝雲鶴眼神陰鷙,埋頭大口吃飯補充體力。
他決不能死!